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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武侠仙侠 > 烟西台记事 > 第38节
  金风川家中三个女人,他很少去了解对方的过去,哪怕有些只需动动嘴,问一下就知道了,他也懒得去动这个嘴,更从未起过这个念头。
  今夜看着秦鹿的侧影,金风川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场面,他那时头晕眼花,从轿子里下来之后便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难听的话,仆人退后不敢靠前,金风川将早饭都呕出来了,才听见身边还有一道干呕声。
  秦鹿穿着墨绿色的小棉袄,绣了白兰的鞋面上溅了许多他吐的污秽,她还有半碗面没吃完,扶着桌子边也在呕,然后她捂着口鼻,指着金风川,分明什么话也没说,那双杏眼中却把她所有心思都透了出来。
  与金风川当时心里的别无一二,都是脏话。
  秦鹿的声音很低,如风一般,几乎细不可闻,但还是很有耐心地与金风川说:“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主人,天赐王朝立燕京为国都的那一年我出生,但自生下来的这十七年起,西齐逃亡、天赐追赶,九州上就没平静过。我跟着哥哥干过一些烧杀掠夺的营生,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那时西齐的难民逃到了南郡外……南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城。”
  “南郡当时是西齐临时的国都,皇帝都在城内,他们却将西齐战乱之地逃亡过来的难民赶出城外,为了不让他们分割贵族的粮食,进行了屠杀。”秦鹿抿嘴,那些回忆即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都历历在目。
  “我哥在另一边打仗,我看不惯他们杀难民,于是便带着三百人的小队杀到了南郡的城门下,把那些屠杀难民的官兵都杀了,还将城墙上站着的狗官也给杀了。”秦鹿说:“当时我饿晕了,见城门开了打算进去找点儿吃的,无力倒在了主人家门前,本来梁王府的人见我受了伤又饿狠了,以为我快死了并不打算管我的。”
  “是主人,他将那日午间的面分给了我,你不知道,那样的乱世中,一碗面里有青菜,飘着油花,还有颗鸡蛋到底有多难得,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秦鹿说:“他给了我一个棉袄抗寒,给了我馒头果腹,于他而言微不足道,于我而言却是救命良药。后来我哥知道我带人来南郡,于是率兵赶来冲城救我,那时我只知道他是西齐的梁王,追逐了他几年,再见面时我已经死了许久了。”
  秦鹿都记得,凡是关于梁妄的一切,她都记得非常深。
  梁妄,是西齐的小王爷。
  西齐还没与北迹打仗时,梁妄的爹就是西齐的大将军,一手将皇帝扶上了皇位,是皇帝的亲皇叔,然而西齐银钱多,皇帝昏庸无能,梁妄的爹也只有勇无谋,只会统兵打仗,对国政一窍不通。
  西齐坐吃山空,不与他国邦交。
  燕京皇宫占了皇城的三分之一大,西齐的皇帝为了彰显国之财力,在皇宫两端盖了两栋高楼,一个是台,一个是阁,因为皇帝去过江南,见过初夏的江南湖景,故而取名烟柳,阁位于东侧,名柳东阁,台在西侧,名烟西台。
  北迹对西齐突然发难时,西齐并不放在眼里,当时北迹国力不够,攻了西齐一年也未攻下一座城池。
  朝中小人怂恿皇帝,说大将军手握重权,一个小小的北迹都打了一年,恐怕暗藏野心,于是皇帝在上元节前夕将大将军召回试探,于烟西台上赏雪团圆。大将军心怀战事,但因为他离家数月,家中妻子腹中有孕将要临盆,大将军心中挂念妻子,还是回了燕京。
  上元节那日,烟西台上载歌载舞,白雪飘零,满朝文人酸了一首首诗赋,嘴里的文墨一个比一个应景。
  正是上元节那日,大将军的妻子腹中阵痛,在烟西台的暖阁中诞下了梁妄,那时白雪纷纷,本无月无星的夜里,天上劈开了一条蓝光,银河乍现,竟有星辰呈祥瑞麒麟,众多大臣都说,这是上天赐给了西齐一个福星。
  皇帝高兴,梁妄落地便封王,谁知道便是大将军回上元节坏了事,短短三日内,北迹连攻六座城池,西齐的背面失守,连连败退。两年后,皇帝弃城逃离,因为有所准备,大多国库都搬至了古墓中,偌大皇城里人群散尽,仓皇而逃。
  硝烟四起,最后一批守城的死侍在北迹攻打燕京城的第三日败下,城门破,燕京成了北迹的领土,同年北迹坐燕京立为国都,取名天赐。
  也是那一年,梁王府的将军夫人和奶娘赶不上西齐皇家的队伍,于奔走中失散,她们怀中抱着年仅两岁的梁妄,遇见了梁妄的师父。
  第58章 燕京旧事:十三
  西齐皇帝撤出燕京时, 梁妄正发着高烧,因为满城大夫都跑路了, 就是梁王府里养着的大夫也先顾了自己,梁妄那时已会说话,嘴里一直哭喊着疼,浑身滚烫,再烧个两天,恐怕人就不行了。
  将军夫人生梁妄时损了身体, 之后一直都很虚弱,梁妄的奶娘受将军吩咐要照顾将军夫人,故而陪着她。
  北迹兵破城的前一夜她们才收拾了一些银钱离开了燕京, 那时梁妄的爹还在另一边打仗,手中兵权被西齐的皇帝收走了许多, 大部分的兵队都护着皇帝一路往南奔走逃亡。
  梁妄在将军夫人的怀中浑浑噩噩了三日,嗓子都哭哑了, 第三天眼睛睁不开,将军夫人的银钱在途中还被人偷了。她们一路问了西齐兵队离开的方向, 然而仅凭着双腿根本追不上,将军夫人病倒在了路边, 奶娘去寻水喝,却再也没有回来。
  将军夫人奄奄一息,更没能照顾到怀中的孩子,她一场噩梦醒来,再低头看向怀中的梁妄时, 梁妄已经小脸青黑,动都不动了。
  荒草萋萋,城门紧闭,她如难民一般挤入了人群拍打着城门,想要进去替孩子找一找大夫,城门上的守卫朝城门下直丢石头,哄闹着要将他们赶走,站在城墙上的是城中官员,那官员身上还穿着西齐的官服,嘴里却说:“此城已投靠了天赐王朝,不再接济西齐的难民!你们走吧!”
  将军夫人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不论她怎么掐,怎么打,两岁的小孩儿都没能再发出一声,难民不依不饶,依旧想要往城里冲,将军夫人却一步步退下,不知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城门上开始往下浇滚水,烫得众人皮肤落了一层又一层,难民哄散开,凄厉的尖叫声却不断响起。
  将军夫人双手捂着梁妄的耳朵,眼泪滚滚流下,嘴里呢喃着道:“别吵着我的孩子,他才睡下,别吵着我的孩子……”
  城门山上扔完了石头泼滚水,泼完了滚水就开始洒泥灰,无所不用其极,便是城中资源有限,所有粮食都只够城中的人吃,城外的田哪怕是未长出的稻草都被割光了,就剩下树皮树根树叶。
  不知是哪个难民在城外看见了一块没收的红薯地,尚且还有力气的人立刻跑去抢红薯,将军夫人也想去,可她抱着孩子,加上那群人如疯了一般,她怕进去便没命出来,于是缩在树下,望着树梢上的叶子出神。
  从富饶、奢靡,酒池肉林,到贫穷、困苦,食不果腹,只在短短的几年之内,眨眼便是极端。
  不知何时,一个白发的年轻男人坐在了将军夫人身边,将军夫人警惕地朝他看去,那男人浑身肤色都很白,身上穿着太极图的道袍,手肘处还挂着个拂尘,两只手上各拿着一块红薯,他递给了将军夫人一块。
  将军夫人没敢接,男人却笑道:“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嘛。”
  她望着怀中已经断了气的孩子,泪眼涔涔,只抿着嘴不说话,那白发男人瞥了一眼将军夫人怀中的孩子,故作惊讶道:“哎!这孩子了不得啊,出生自有祥瑞,天生入道的命,不如你让他拜贫道为师如何?”
  将军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搂着孩子转了过去,男人又说:“他还没死呢。”
  将军夫人一怔,回头望着男人,她手下摸着的孩子皮肤已经冰凉僵硬,就是有大夫也回天乏术了,不过男人这般说,还是给了她一丝希望:“你、你真的能救我的孩子?”
  男人点了点头:“你让他拜我为师,我就救他。”
  将军夫人道:“拜!只要你能将我的孩子救活,你要我怎么答谢你都可以!”
  男人说:“他又没死透,只是喉中堵塞,憋得脸青,只要吃点儿东西就好了,你让开,我来抱抱。”
  将军夫人将怀中小孩儿递给了男人,那男人又把红薯给了将军夫人,他搂着身上穿真蚕丝小袄的两岁孩子,见这孩子的手腕上还套了金镯子,于是对着自己的食指吹了口气,指尖划破,他又将手指探进小孩儿的嘴里,一抹血染上了唇,再把孩子交还给将军夫人。
  白发男人起身,对将军夫人道:“夫人照顾好他,也请记着一句话,死即是生,生也是死,他生我死,他死我生。”
  白发男人又递了一本书给将军夫人,那本书上写了四个字——《道者阴阳》。
  他说:“这就算是我给徒儿的一个小礼物,日后我会再找夫人的,此生就叫他无忧无虑快活着吧,毕竟世间苦难那般多,一场战事才哪儿到哪儿呢。”
  男人说罢,转身就走了,两块递给将军夫人的红薯也没要,他道袍挥了挥,道路前方起了一阵雾,雾里缓缓走来了一头毛驴,男人上了毛驴便离开了,将军夫人正愣着,怀中小孩儿突然蹬了一下双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将军夫人惊讶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孩子,梁妄那张小小的脸皱在了一起,痛苦得挣扎着,铁青色的脸逐渐转红,将军夫人立刻将他抱在怀中好好哄着,又掰了红薯嚼碎了给他喂下去,梁妄吃了些,才在她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回呼吸平稳,身子温热。
  眼前的城池待不下去,将军夫人只能跟着难民继续往下一个城池走,她将梁妄手上的两个小金镯子卖了,换了一路的干粮,一双绣花鞋走通了底才走到了良川。
  北迹攻下燕京后没有立刻追西齐而来,而是在燕京整顿兵马,北迹自然不会放过西齐,却让西齐在良川足足缓了好几年的气。
  将军夫人抱着梁妄到良川时见了将军,差点儿哭昏过去,将军以为他们母子死在外面了,却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
  只是这一次见面,将军夫人却耗尽了心血,身体彻底不行了。
  她在良川养了半年的病,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梁妄能跑会走,聪明得很,根本不像是曾经死过的模样,还会在院子外头摘花儿送到将军夫人的床头前。
  将军夫人行将就木的那两日,将自己碰到了个神仙道人的事说给将军听,将军只当她人已经不清醒,做了稀奇古怪的梦,又或者是流离在外的那些日子太苦了,让她起了幻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将军夫人一直藏着那本《道者阴阳》,濒死时抓着梁妄的手,把那本书塞在了他的手里,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也是大家出来的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抱着梁妄徒步走了几百里,把西齐的小王爷送回了将军身边。
  将军夫人死后,西齐的皇帝给了个不小的诰封,全是因为将军在外打了胜仗,勉强把北迹锁在燕京附近不得朝良川逼近,后来将军才知道,他外出打仗的时候,皇帝冷嘲热讽说梁妄是西齐的灾难,将他的名字从梁望,改成了梁妄。
  皇帝懦弱昏庸,只知道美色酒肉,抹了一把没什么感情的眼泪,拽着将军的袖子喊‘皇叔’,口口声声说西齐不能灭在他的手上,西齐是姓梁的,他交还了兵权,派将军镇守边城,又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留在良川的梁妄。
  西齐在良川待了五年,梁妄聪慧,七岁时便崭露头角,皇帝的一众儿子皆是不如,他从小字画就好,琴棋也佳,诗词信手拈来,定在良川的人都知道西齐的小王爷梁妄聪明。
  大将军依旧死守着与北迹的边关处,当时良川的城防兵总督也是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姓陈,陈总督年纪轻,二十多岁,因为前面几年一直战事不断,他原先的夫人死在燕京了,在良川安定了之后才娶了良川一商户的女儿为妻。
  那女人也是聪明的,与皇帝的妃嫔往来比较密切,连带着陈总督也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那一年贵妃生辰,皇帝宴请大臣携带家眷入宫吃宴,梁妄是皇帝的堂弟,自然坐在上座。
  七岁的孩子腰背笔挺,一张脸长得与他娘一般精致得很,瓷娃娃似的,大人们的桌上摆着的都是酒肉,唯独他的桌案上放着一盘葡萄和两盘糕点。
  陈总督的妻子没胃口用饭,贵妃娘娘还慰问了两句,陈夫人笑着道:“妾身近日胃口总不好,爱吃些酸的。”
  贵妃娘娘便让人将梁妄跟前的葡萄端给她,陈夫人惊讶,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小王爷面前的吃食,哪是妾身能动的。”
  皇帝喝多了高兴,撑着额头道:“陈爱卿,你是我西齐的顶梁柱啊,若没你,这良川也不得安宁,朕是真想与你再亲近几分,你夫人腹中的孩子将来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儿,便送到皇宫中来,与我皇儿一起听太傅讲课!大了让他跟着皇叔打仗立业去!”
  陈总督听见这话,高兴得很,嘴上却推脱道:“陛下,这等皇恩微臣不敢受啊!”
  皇帝晃着酒杯道:“哎!你受得!若你腹中是女儿……是女儿的话……”
  皇帝左右瞧了两眼,话越说越混:“朕的皇儿不行,朕这西齐日后还得靠你呢,便是皇弟!我西齐小王爷,梁妄!日后你生了女儿,便嫁给他做妻,你也是皇叔手下大将,你们本就亲如一家,亲上加亲,甚好,甚好!”
  梁妄当时一块糕点没碰,只侧脸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已经喝醉了,但君无戏言,这等好事落在了陈总督的家中,陈总督也怕自己再推辞皇帝就将话给收了回去,于是拉着夫人的手,一同谢恩。
  两个月后,陈总督的夫人生了个女儿,取名陈瑶,小名青络。
  又在良川过了三年,北迹养精蓄锐,攻城势如破竹,那边梁妄的爹在打仗,良川这边依旧奢靡无度,皇帝坐在高位,偶尔会拉大臣们家的孩子入宫陪自己皇儿玩耍,还要看哪家大臣的女儿年纪到了,长得漂亮,便纳入宫中为嫔为妃。
  陈瑶与梁妄第一次见面,便在她三岁那年,太子的生辰宴上。
  那时梁妄十岁,已经初有少年姿态,他身量比周围人都高,脸上还有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圆,一双眉眼却很凌厉,剑眉丹凤眼,对人有些冷淡,长年捧着书,见宫中孩童疯玩儿,从不掺和其中。
  陈瑶刚会跑,肉脚很软,还不稳,她脚上戴着金铃铛,跑一步响一下,她还有个弟弟,乳娘光看着弟弟去了,并没看陈瑶。
  陈瑶当时和几个宫里的小孩儿玩儿得高兴,手上抓着一把糖,笑呵呵地朝外冲,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一旁比她高出一半的梁妄扶住了。
  陈瑶抬头望着梁妄,脸上笑容未退,学着乳娘教的礼,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套后喊道:“民女陈瑶,见过梁王爷。”
  她口齿还不清晰,说话软软的,手里紧攥着糖,虽不知成亲是什么意思,但她自打听懂话时起,陈家人都告诉她,她日后是要嫁给梁妄为妃的。
  梁妄将她发上的小花儿扶正了,轻声说了句:“慢些跑,别摔了。”
  他很温柔,打心眼儿里对人好的那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看着人的双眼,诚恳而谈的,小陈瑶拼命抢来的糖,在他说完这话后,红着脸塞到了他的手上。
  她想,若成亲就是日后一直与这个人在一起,不分开,就像她不和爹爹分开,不和娘分开,不和弟弟分开一样,那么她愿意和梁妄成亲。
  第59章 燕京旧事:十四
  皇帝撤出良川的那年, 梁妄十二岁,五月收到了大将军在边城的来信, 他信上问候了梁妄的情况,皇帝并未苛待梁妄,反而因为大将军镇守边城,也算骁勇善战的原因,梁妄过得很好,某些方面来说, 皇帝对他所提的要求都尽可能地满足。
  于外人看,他这个西齐小王爷当真是备受宠爱,但只有梁妄自己心里知道, 皇帝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比谁的都多。
  又过了一个月, 梁王府门前的山丁子开花了,白嫩的花瓣一大片像是冻了雪霜, 鹅黄的蕊要是路过还能落下粉来。
  梁妄望着门前极为繁茂的山丁子花,手中的《道者阴阳》几乎被翻烂, 树下靠椅旁还放着一盏茶,茶是贡茶, 皇帝不懂得欣赏,凡是送入宫里的好东西,他都按照给大将军的承诺,送梁妄一份。
  六月末,暑气渐来, 梁妄喝了茶却如喝了酒,昏昏沉沉一场大梦,梦见了满树的花儿成了满树的白蝴蝶,挥动着翅膀从他跟前飞走,梁妄伸手接了一只,那只蝴蝶却从他的手心挣脱离去,落了满手的白色粉末。
  枯萎的枝丫如大势已去的西齐,从根开始腐烂,一片叶子也留不住。
  梁妄醒来时,五岁的陈瑶就站在他身边,她手上拿着几颗酸李子,吃得秀气的眉头直皱,梁妄看见她没起,第一时间望向自家门前的山丁子树,繁花依旧,只是花香淡了许多。
  他满鼻腔都是李子的酸味儿,陈瑶的奶娘笑着对梁妄道:“小姐今天吃了李子喜欢,非要拿来送给王爷尝尝,王爷,这是小姐的一些心意。”
  奶娘手中端了一盘,不知道这是大人的主意,还是陈瑶当真想与他分享。
  梁妄轻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陈瑶笑得更开心,她指着山丁子树上的花儿开口说:“好漂亮的花。”
  梁妄问她:“你喜欢吗?”
  陈瑶一双杏眼欲言又止,那是官家养出来的矜持性子,饶是再喜欢,也不能说出口,更不能直白地要。
  梁妄看得出来,轻声说了句:“本王喜欢,花开时极繁茂,结果时也如相思豆压了满枝,这般热情地于两季烧尽自己的好,再冷淡的人,看了心里也会暖的。”
  说完这话,他伸出手,双眼望着一枝花,不过是轻轻眨眼,枝丫上的一朵花就像是被剪下了一般,顺着风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心,然后梁妄将这朵花交给了陈瑶,算是答谢她送的李子。
  满树山丁子长成时,通红一片,簇拥在枝头的红果子每一颗都很甜,就是山丁子成熟的季节,边城失守了,皇帝焦急忙慌地派陈总督领兵去边城接应大将军,自己带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嫔妃离开了良川,再往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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