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新娘坐在床边,等着他来揭开红盖头。
他歪歪扭扭走过去,盯着新娘左看看,右看看,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这才笨手笨脚撩开了新娘的盖头。
这一掀开,可不得了,新娘的盖头下面,居然是一只狼脑袋!那大狼涂着血红色的口红,狼耳朵上挂着俩漂亮的翠玉珠子,正对着唐乏初娇羞地眨着眼睛。
“啊——!”
大叫一声,唐乏初坐了起来,在黑夜里剧烈喘息着。
他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荒唐。太荒唐。
他心口闷,堵着一口气一般,就下了床到院子里走走。猪圈里的猪都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寂静的夜里静悄悄,院里的风还有些凉。唐乏初也不想披衣服了,他就在门边倚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昨天,他翻出来了一个小碗,那是莫咽还小的时候,唐乏初喂它的碗。那会儿莫咽还忌惮他,怕他,又恨他。但每到了吃东西的时候,莫咽还是会信任他给的食物,但也有可能是太饿了。小狼吃起东西来又急又猛,生怕有谁来抢一样,蹭地碗都快打翻了,每次它吃东西都会吃出好远,追着碗狼吞虎咽,还吃的满脸都是。
有次唐乏初想逗逗它,拿了根木条戳了下碗里的食物,莫咽竟然急了,把那木条咬得稀巴烂,还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就好像一个小疯子一样捍卫着自己的食物。
只有想到这些生动的画面,唐乏初才会笑一笑,而不是一整天都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里,看见什么都想叹气,又觉得怎么也叹不完胸口闷着的那堵气。
现如今。现如今。
现如今,也只有他自己了。
若是一开始就只有他自己,现在他也不会总是这样难受。
他抬头看向月亮,夜空是澄澈的,这种时候他总是在想,最起码他和莫咽的头上都是同一轮月亮,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生存。
只是他始终有一颗心悬不下。
他并不确定莫咽到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冬天是可怕的,狼会因为食物紧缺而群居生存。莫咽可以找得到接纳它的群体吗?找不到的话怎么办?找到了别的狼欺负它怎么办?它可以在离开人类的圈养后生存下去吗?它还活着的话,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忍饥挨饿?
唐乏初在一个冬天里都提心吊胆,他试图进入狼林,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留意着狼贩子的动静,也曾和他们交谈,但也套不出什么话。上次那个老实巴交的平头男人告诉他,冬天他们一般不去狼林,饿红了眼的狼会铤而走险攻击人类也是说不定的。
莫咽,莫咽……
每当想起这些,他总觉得自己不配,可他又实在挂念。
他坚信他的莫咽还活着,也相信他现在过得很好。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还心存希望,盼着有一天他们能重逢。
第二天一早,唐乏初去看李大爷。
李大爷落了个病根,现在只能一直坐着或者躺着,站着就很费劲了。即使这样,他依然手里牢牢握着小笤帚,看见唐乏初来了,就朝他一顿打。
李小妹要去上学了,她背着书包,一脸无奈道:“阿爷,你别老打俺阿初哥啊。”
唐乏初任由他打,这老头病了以后打人跟挠痒痒一样,他皮糙肉厚的也没什么感觉,对着老人家乐意客客气气:“没事儿,您打。”
李大爷疯狂锤他,骂骂咧咧:“臭男人!死瘪三!”
唐乏初:“……”
李小妹在镜子前看了看,对唐乏初说道:“阿初哥,看一看俺阿爷你就别管他啦,他自个儿在家可以的。你该忙你的就去忙吧。”
“好,”唐乏初嘴上说着,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来,“我和你阿爷聊几句就走。”
李小妹给他拜拜:“那俺去上学了啊,再见啦阿初哥。”
“路上慢点儿啊。”唐乏初扭回来头,对着李大爷说,“老头儿,你说,一只狼要是没有同伴,能自己活过一个冬天吗?”
李大爷就跟小孩儿似的,噘着嘴道:“俺不跟你讲话,你臭讨厌。”
唐乏初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嘟囔着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是没问题的,因为他不仅仅是个狼,他还有人类的智慧,虽然吧,我有的时候觉得人还不如狼聪明……”
外面传来小动静,唐乏初以为李小妹回来了,头也不回地问道:“忘拿什么了,傻妮子!”
没有人回他,他又听到了那个动静。
于是他疑惑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到了门口,他四处张望着,又没瞧到人。
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