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纸厂全是国营的。
国营的厂子效益虽然不是特别好,但现在还远达不到要破产的那程度,国营纸厂的腰杆子还是很硬的!
硬,那就意味着像时尉这样的小人物根本说不上话。
时尉认识三个小国营厂的高层,都是主任副主任这样的人,以前没什么来往,但吃过饭认了一个脸熟。
他本想借着几个主任搭线和大纸厂扯上关系,但运气来了怎么都挡不住,和李主任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有利的消息。
“五万块啊,那确实是个大单子。”冯主任喝得醉醺醺的,比眼睛还大的眼袋好似又大了几分,看向时尉的眼睛都是浑浊不堪的,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看清人影。
“是的呀,冯主任,您也知道,我不是燕京土生土长的人,对燕京这里也不太熟悉,老板给了我任务,可我什么也不懂啊,只能是来麻烦您了。您在厂里的名气响当当的,我还指望着您帮我批了五万的纸呢!”
造纸厂处于商品生产链的下游,虽然因为处于下游利润不多,但需求量是很多的,不管是文具厂还是印刷厂又或是其他的厂子,很多都需要用到纸,所以纸厂的空余量并不多。小纸厂就更不用说了,国营的小纸厂工人福利比不大纸厂,做事难免散漫,只要照着任务来,卡着点完成就好了。
私人的小纸厂就更不用说了,都是自负盈亏,纸要是生产多了,卖不出去就是砸到自个儿的手里的,所以都是只有下了订单才开始刚工给做的。
时尉有钱,他本可以拿着钱直接去下单,但他可不敢相信现在的厂子信誉。能在这时候把厂子做起来的,没两把刷子没几个背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下,生产商的地位是很牛气的,只要生产出来了,多的是人抢着要,这跟后世的厂家让利哭着喊着让人买完全不一样。
哪怕时尉把单子全款都给了厂长,但只要厂长反悔,任你再有理也没用,除非有背景,不然连那钱都别想拿回来!
造纸是需要时间的,时尉可不敢肯定在纸价上涨前,厂子能从零到万地把纸全给他生产好。
如果在成交前,纸的价格上涨了,厂家那边好一些的狮子大开口要求加钱,更坏一些的,就只能是全当钱丢了。
时尉全部的身价都还没一万呢,可不敢那这钱去堵那薛定谔的人性。
“要我说呐,你这么大的单子嗝——也不是嗝——不能做,只不过嘛,你得有一点诚意一点保证嘛……”
冯主任喝得大醉,嘟嘟囔囔地就让时尉答应了一个“条件”。
“八万!你就再多买一点,成就成,不成,那我也没法子了!”冯主任喝得大舌头吐字都含糊了,可该做的“国营主任”姿态一点都没少。
“这……”时尉犹犹豫豫,做出一副心动但又“做不了主”的模样,将冯主任看得心急。
时尉才略显犹豫,冯主任就立刻说道:“你放心!我老冯什么人你不晓得吗?那一批绝对是好货,也就是看你小子心诚,我才做主先给你插个队,要换个人,谁还给你这样的好事情!”
“那、那行吧。”时尉的眼里闪过挣扎,在冯主任半是敲打半死怂恿的语气下答应了下来。
“说好了,这批货,你明天就得去取!”
见时尉点头,冯主任立刻又举起了酒杯:“成成成,好孩子,来,再喝一个!”冯主任还是醉醺醺的模样,但暗地里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第67章
时尉也很是松了一口气,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各自达成了目的。
从饭馆出来以后,时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两口水漱漱口。
今天也算是运气好,本来是想接着小厂子主任的线搭上大纸厂,结果就从另外两个主任那听来了和冯主任有关的内幕消息,左一下为难,右一下野心的模样让冯主任放松了警惕,高高兴兴地就把烂摊子丢给了时尉去解决。
冯主任是典型的人老成毒,还是五毒俱全的那种,在国营厂子是老资格老主任了,心是又野又大。仗着资历和关系,是连厂长和工会都不放在眼里的狠人,他横冲直撞的野惯了,收了人家的好处费,没拿定金就给人做了单子,十万的货做好了堆在那里,却没有人来拿了。
不收钱就给做这事是冯主任下令的,十万的单子对他们厂来说不是一个小单子,这货要是积在那里到了时间拉不走,那厂长和工会那里就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下台了。
冯主任今年五十三,眼瞧着就能退休了,是怎么也不肯就这样的晚年的好日子给丢下的,只能是采取一拖再拖的战术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自己再另外找接手的人。
十万块钱的纸可不是什么一篮子就能提走的东西,纸嘛,这东西市场是大,但是各个厂子见的市场大,他们做的又不是卫生纸,总不能还将纸切了当成厕纸卖去!所以纸的市场大归大,但客户量是很有限的。
纸厂的几个高层正想抓他的把柄给他狠狠一击呢,冯主任不敢去找相熟的工厂让他们接下这单,但又急于脱手,一下就犯了难。
好在时尉出现了。
时尉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对现成的纸很着急,但再着急也不会表现出来。
一个商人,不把自己的目的放在明面上才只是到了合格线。
时尉现在和他们接触的身份只是兼职的打工大学生,名头吗,自然是借着路振宁旗号来用用,涨价前临时大批收购,现在厂长们主任们不知道,等涨价之后,心疼着少了一大笔钱的同时,难免有马后炮的智慧,推脱之间将责任全部归结到其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