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强和刘翠花都对她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一句话带过,但徐甜甜想把事情彻底了解清楚,也好——让她对徐卫业他们死心。
徐向南看了徐甜甜一眼,脸上露出同情,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她听见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很多人都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有些孩子早就什么都明白了,就好比徐向南,她知道为什么她妈喊她干活,不喊她哥徐向东,不就是因为她是个闺女,是个赔钱货?
徐甜甜在听见徐卫业为了刘翠花要给她治病竟然非要分家时,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但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之前她哭是因为她对徐卫业和林芳还抱着期盼,但是现在,在得知这两人恨不得把她丢出去,死在外头,徐甜甜哪里还会有什么期盼,自然就哭不出来了。
“甜甜,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徐向南安慰道。
“谢谢向南姐。”徐甜甜感激地对徐向南说道。
她说完这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今天刘翠花塞给她的糖果塞到徐向南口袋里,然后朝徐志强他们的房间跑去。
徐向南连拒绝都没机会。
她捏着糖果,心里头一暖,她是真不明白徐卫业他们为什么不要这么乖巧的甜甜。
徐向南洗完碗,把碗拿进厨房后,朝徐卫国他们屋里头走去。
一进屋,白大妮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刚才和徐甜甜那小野种在外头说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少和徐甜甜往来吗?”
徐向南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什么。
她脱了鞋子在炕上的另一边躺下。
白大妮瞧见闺女这模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到底也没对徐向南怎么样。
她转过头,正要和徐卫国说几句话的时候,眼睛就瞧见被子上趴着一只壁虎,白大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壁虎这种东西,她尖叫了一声,把被子猛地一掀,整个人往后躲,砰地一声撞到了墙壁上。
徐向东刚从茅厕里回来,一回来就瞧见他心爱的壁虎在地上爬,他连忙上前去把那只壁虎抓了起来。
“妈,你干什么把我壁虎丢下床,这壁虎可难抓了。”
白大妮又痛又恼怒,她呵斥道:“东子,我告诉你,这东西你给我拿出去,要是让我看见,回头不瞧我把你屁股打开花来。”
徐向东还是怕他妈的,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在炕上他的枕头旁找出个小罐子出来,把壁虎放了进去,拿到外头藏了起来。
白大妮后脑勺撞了墙,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脑门后就肿起来了。
徐向东这这不知死活地还在饭桌上嘲笑他妈的模样,脑门就挨了他妈一巴掌。
刘翠花等人也没多说什么,这徐向东嘴欠被打也是活该。
吃完了早饭后,该去下田挣工分的都纷纷拿着锄头出去了,老三媳妇白春桃因为要照顾儿子,便没有下田去,她简单地收拾了碗筷后,冲了冲水便当做碗筷都已经洗了。
白春桃心里暗暗得意,这家里的活可比地里头的活轻松多了,还不用日晒雨淋,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白春桃闻到了一股香味。
她循着香味走到了徐志强和刘翠花门口,就瞧见刘翠花正往碗里倒着热水,那碗里装着的是麦色的东西,她的眼睛顿时看直了,“妈,你在冲麦乳精呢?”
今年过年的时候,刘翠花从县城带来了一瓶麦乳精,那是她妹妹刘梅花给的。
刘梅花嫁的是县城,对象出息,当了个小官,儿子长大后也当了公务员,每个月都有几十元工资和各种粮票,因为白春桃没有奶水,刘梅花听说后便想了办法托了人弄了罐麦乳精回来。
乡下地头常年没什么好吃好喝的,麦乳精这种东西更加是稀罕物,白春桃托了儿子的福,也喝了几回,美得她做梦都忍不住回味那麦乳精的味道。
白春桃想,前几天她妈出去了一趟,到晚上才回来,八成就是去县城里找刘梅花买麦乳精去了。
“嗯。”刘翠花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
她冲完麦乳精后,端着碗走到徐甜甜跟前,“甜甜,把这东西喝了。”
徐甜甜乖巧地答应一声,她抱着麦乳精喝了一口,那麦乳精甜滋滋的,徐甜甜喝了一口后就舍不得再喝,“奶,你也喝,这东西真甜真好喝。”
“奶不喝。”刘翠花笑着说道:“奶吃饱了喝不下。”
徐甜甜不疑有他,她一向相信她奶的话,她奶就算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她也肯定觉得是对的,她抱着麦乳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
旁边的白春桃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这等好东西,就算不给她喝,凭什么给小野种喝?
“妈,”白春桃终于忍不住了,“既然您现在有麦乳精了,是不是也给狗蛋喝一口?“
狗蛋是她儿子的小名,大名叫做西北。
“狗蛋现在都能吃饭了,还喝什么麦乳精?”刘翠花皱眉头看着白春桃,“你要想让狗蛋喝麦乳精也成,回头你自己买去。”
白春桃顿时哑口无言了,她看了眼徐甜甜,心里头气愤不平。
刘翠花瞧她还站在门口巴巴地看着,便直接当着她的面,把麦乳精锁进了箱子里,回头问道:“你在家是不是没事干?要是没事干,等会儿我就去和卫军说一声,让他安排你下田干活去!”
“没,我现在就去带孩子!”白春桃连忙说道。她说完这话,跟后头有鬼追似的跑开了。
刘翠花哼了一声,这老大媳妇折腾,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好吃懒做,心眼还多!
第4章
刘翠花想到这里,就不禁暗暗摇头。
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之前她还嫌弃过老二媳妇木讷,现在看来,要是每个都和老二媳妇一样,那她可就省心多了。
刘翠花把钥匙藏了起来,她对徐甜甜说道:“甜甜,奶去干活了,你在家里和哥哥姐姐们玩吧,别到处去。”
“好。”徐甜甜乖巧地点了下头。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前几天她还病得脸色青白,仿佛快死了,可醒来之后,养了几天,脸色就好多了,就是脸上的婴儿肥没了,小脸显得越发瘦。
刘翠花走了之后,徐甜甜就去找徐向南他们玩。
她去的时候,徐向东、徐向南正在和二伯家的两个双胞胎徐向西和徐正中玩着八路军捉鬼子的游戏,徐向西和徐正中比徐甜甜大了一岁多,虎头虎脑,心性也单纯,瞧见徐甜甜来了,便招呼她一起过来玩。
“妹妹,你就当八路军吧。”徐正中拍着胸口大气地说道:“我来当鬼子好了。”
徐甜甜感动得不得了。
玩八路军捉鬼子这种游戏,鬼子这种角色都是小孩子们最讨厌的,平常都得剪刀石头布,输了的那个人当鬼子,今天徐正中愿意当这个“鬼子”,可见有多疼徐甜甜。
但徐正中很快就后悔了。
他以为徐甜甜病了这么久,应该跑不快才是,谁知道徐甜甜身子轻,跑起步来比之前更快了,徐正中追了徐甜甜满院子跑,最后还是徐甜甜放水故意输了给他才赢了。
“我,我赢了,轮到甜甜当‘鬼子’了。”徐正中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却突然瞧见徐甜甜脖子上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甜甜,你的葫芦呢?”
“什么葫芦?”徐甜甜一脸懵逼。
徐正中站直了身体,眼睛盯着徐甜甜脖子,“就之前你一直带着的葫芦,怎么不见了?”
徐向南他们正在休息,听见这话,围了过来,几个小孩子都盯着徐甜甜脖子上瞧,徐向南上去摸了下,“甜甜,你的葫芦真的不见了。”
徐甜甜低下头,她摩挲着脖子上,发现葫芦真的不见后脸上露出焦急和不安的神色。
她打小脖子上就挂着一个葫芦,用红绳子串起,刘翠花说过是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襁褓里就有的,说将来说不定还要靠着这个去认回亲爹亲妈,一直都让徐甜甜随身带着,可现在,葫芦却没有了。
“会不会是咱们刚才跑的时候掉了啊?”徐向东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那咱们找找看吧。”徐向南立即说道。
这葫芦据说值不少钱,要是他们把葫芦给弄丢了,刘翠花能把他们打哭了。
几个着急的孩子满院子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徐甜甜昨天刚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此时小手在衣裳的口袋里找了几遍,都把口袋翻出来了,还是没找到葫芦。
他们不由得朝那些在院子里满地走的母鸡看了过去。
“不会是被鸡给吃了吧?”徐向西迟疑着看得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们,小声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他弟弟徐正中立即反驳道:“鸡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可是鸡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能吃啊。”徐向西说道。
他这句话说出来,几个小孩子们瞬间沉默了。
“那鸡会把它给拉出来吗?”徐甜甜歪着脑袋,问道,她的头发很长,刘翠花给她扎了两条小麻花辫子,显得越发俏皮可爱。
“不知道。”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那怎么办?要是被奶奶知道了,奶奶肯定要生气的。”徐向南担心不已。
徐甜甜想了想,拍了拍胸口道:“向南姐,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自己和奶说,就说是我自己弄不见的就行。奶奶就算生气,也只是生我的气。”
“可是这样,你不也要被奶奶骂了吗?”徐向西挠了挠头,疑惑地看着徐甜甜说道。
“要不就说是我弄没的吧,反正奶就算打我,我还可以和正中轮着来。”
徐向西和徐正中两人长得像极了,连他们爹妈都认不出到底谁才是徐向西,谁才是徐正中,平时家里,除了徐甜甜能认出他俩谁是谁,大家伙对他们都是混着叫,反正是个人就行了。
徐正中小脸一苦,捂着屁股道:“哥,那这回你可得挨多一点儿才能跑,上回我在屋里被妈打了几十个屁股,你都没出现。”
徐向西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那次我不是被奶喊去供销社打酱油了吗?当然听不到。”
“那还有上上回呢……”
徐正中翻起旧账。
双胞胎又为之前谁吃的多,谁挨打的多吵起来了。
徐向东他们见怪不怪,徐甜甜听他们吵得都无奈了,索性也不和他们商量这事,她打算自己担起这个责任来,要是回头她奶打她屁股,那她大不了多在床上躺几天就是了。
徐甜甜满心记着这事,下午她们一群孩子去烤地瓜后,又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黄昏时分,各家各户炊烟都升起来了。
白大妮抢在众人跟前回了家,一到家,她就将鞋子脱了,赤着脚打了井水洗脚,这劳累了一整天,洗个脚都舒服得叫她忍不住舒出一口气。
“大嫂,大嫂……”厨房里,白春桃刚把地瓜放进锅里煮,就听见白大妮的动静。
她从厨房里出来,冲白大妮招了招手。
“怎么了?”白大妮赤着脚啪嗒啪嗒走到白春桃跟前。
白春桃对白大妮身上的汗臭味嫌弃得不得了,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而后压低声音道:“大嫂,你知道咱妈有麦乳精这事吗?”
“妈有麦乳精?”白大妮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春桃,“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咱妈瞒着咱们呢。”白春桃说到这里,朝四周看了一圈后,低声说道:“她早上冲了一碗给那扫把星徐甜甜喝了,我瞧见了后,妈就把麦乳精给锁起来了。不是我说,咱妈真是拎不清,那扫把星是外人,咱们养她也够好了,怎么还给麦乳精喝呢?再说了,就算要喝,那也是东子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