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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没外人的时候他都没吃她呢,这会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就那么像禽兽么?
  纪清歌只怕也想到了那几日夜晚,脸上攸然一红,只觉得耳朵尖又痒了起来,连忙掩饰的去斟茶:“段大哥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呢?”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纪清歌一噎,捧着茶壶的手也是一顿,没好气的抬眼瞪过来,目光刚刚望到段铭承脸上,就被他同样望过来的目光紧紧绞住不放,纪清歌怔了怔,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神情,就听见段铭承淡淡的语音响起——
  “焦氏母子,已死。”
  这一句入耳,纪清歌怔住一瞬间,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的同时,茶壶就脱了手。
  段铭承早就在留意她的反应,单手稳稳的抄住那只滑落的茶壶,执在手中给自己和纪清歌都斟了一杯茶。
  纪清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段大哥特意来国公府告知她此事,难道是他查到了什么事情?
  可……不,不对,她今生今世和焦家的纠葛不过就是在临清看铺子时的那一次罢了。
  焦茂才意图不轨,被她当即揍了一顿送官,焦王氏事后来门前吵嚷,也被临清的县官用诬告之罪下了狱。
  事后县官又曾亲至过,告诉她这一对母子是判了流放。
  统共……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们为什么会死?
  不对……他们当然会死。
  前世的时候,他们也死了。
  短短一瞬间,纪清歌竟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他们前世是死于她亲手燃放的一场大火,而且……而且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这一对她前世的婆母和小叔子,先于前世的死亡时间死去,可……段大哥为什么又会留意他们?
  还……特意来知会她一声?
  是他有查获什么?可今生明明……
  纪清歌脑中一片纷乱,直到手中被塞了茶杯,便下意识的捧住了那温热的茶盏。
  “段大哥,我……”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死?为什么他会留心此事?又为什么……要来告诉她。
  她一瞬间的失态段铭承稳稳收入眼底,却并不点破,见她只是捧着杯子发怔,索性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凑到她唇边:“喝口水。”
  纪清歌下意识的抿了口茶水,甚至都没察觉这不是自己的杯子,直到温热的杯沿离开唇畔,这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是怎么死的?”
  “焦王氏在流放路上死于疟疾,焦茂才在抵达南疆后不久死于误食毒果。”
  所以他们是真的死了?这一对前世对她百般凌|辱最后逼得她一把火同归于尽的母子……就这么死了么?
  这么简单,轻飘飘的,就死了。
  纪清歌垂下眼帘,半晌才又抬眼,却还未组织好语言,就对上了段铭承平静的目光,抢在她想要开口之前,缓声说道:“我答应过,不过问。”
  “所以,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那两人已死。”
  “清歌,不论他们做过什么,也不论和你之间有什么牵扯,你只需知道,今后世上都没有这两人了。”
  段铭承的音色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就平静和缓的说着:“不论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事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所有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纪清歌默默的咬住下唇,目光刚刚又一次垂下,头顶就猛然被敲了个凿栗。
  抬眼,段铭承正好整似暇的收回手臂。
  “还只是个小姑娘,心思不要这么重。”
  “我……我没有。”
  “一天到晚闹着要出家,还说没有?”段铭承哼了一声:“若是让你外祖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出家修道,看她饶不饶你。”
  纪清歌吓了一跳,一把扯住了靖王殿下的袍袖:“别告诉外祖母。”
  ……她外祖母身子才刚好了几分,这种事……断不能让这个老人家知道的!
  见段铭承没有应声,纪清歌急了:“不能说!”
  段铭承任她扯住也不挣扎,只望着她有些慌急的神色:“与其让人不说,你怎的不干脆打消这个念头呢?”
  一句出口,就见这丫头怔了怔松开他的袖子,段铭承气得一把将她手给捞了回来。
  ……这是还在惦记出家的意思?吃秤砣了?
  “清歌,看着我!”段铭承起身绕过亭内石桌,高挑修长的身形站在纪清歌身前,轻轻抬起她的下颏,纪清歌的视线被迫从缀玉的腰带缓缓上移。
  “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事情,又是为什么心思这么重,我应过你不问,那便不问。”
  居高临下的俯视,让他的眉眼之间带出了一分迫人的味道,但出口的音色却清冽沉稳:“我只想让你明白,不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不论是焦家,还是纪家,该死的人死了,没死的也活不久。”
  “如果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忘掉它!”
  “如果事情尚未发生,那它永远不会发生!”
  “因为今后,有我在。”
  第164章
  “公子,夜深了,早些安歇才是。”被起名叫含墨的小厮恭恭敬敬的放下手中的食盒,从中取出一碗刚熬好的鸡汤摆在裴元鸿面前,就势伸头去看他手中的卷宗。
  裴元鸿啪的一声合上了书卷:“退下!”
  “公子,您金尊玉贵的人儿,这样一日日的不用晚膳,身子哪里顶得住呢?”含墨赔着笑将那碗鸡汤推了推。
  裴元鸿的目光也顺着落到那碗汤上。
  汤是刚刚出锅不久,黄澄澄的汤色一看就是炖了许久,还贴心的撇干净了浮油,此时摆在案上,鲜香的气味飘了整间书房。
  裴元鸿伸手端起汤碗,凑近鼻端嗅了嗅,然后就在含墨的注视下,倾斜碗底,一点点的,将那碗香气诱人的鸡汤点滴不剩的泼在了地上。
  “公子,您何必?再是有天大的事情,您也不能拿身子开玩笑啊。”含墨叹着气:“您瞧瞧您自己,这些日子又瘦了。”
  “怎的?怕我早死?”
  “公子可不敢乱说,什么死不死的。”含墨忙不迭的呸呸呸了几声,“您身份贵重,咱们从上到下都要靠着您呢——厨房鸡汤还剩了点,您多少用一点好么?”
  “哦?原来是怕我不听话?”裴元鸿冷笑的盯了他一刻:“我竟重要到这个程度了?值得你们给我下药?”
  含墨听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真相,脸上却竟连一丝惊讶都没有,仍是笑嘻嘻的:“就说公子不是等闲之辈,小的举动哪能瞒得过公子?咱们万没有要谋害公子的意思,真的只是补药罢了,公子这样一日日的不用晚膳,亏的可是自己身子,不值当。”
  ——放屁!
  裴元鸿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厮’的念唱作俱佳。
  他察觉饭菜中有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如今任着鸿胪寺礼赞一职,午膳是在衙门里用,虽然衙门中的例食不怎么可口,但裴元鸿本来也没有公子哥儿的那一身骄奢之气。
  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晚间在自己宅子里用过晚膳之后,当夜都会感觉不适。
  那种感觉,并不是中毒后的腹痛或者麻痹之感,而是……难以描述的飘飘然。
  心脏会狂跳不止,略有不适的同时,整个夜里都会兴奋得难以入睡,躺不住的时候起身看书也好或是练字也罢,总是感觉精力倍增,这样的情况往往会持续一整夜,第二日渐渐消退之后,整个人便会萎靡不振。
  小厮含墨每每此时便会去鸿胪寺替他告一天假。
  头一二次的时候,裴元鸿并未太过在意,但就算他是个傻子,第三次再度发作的时候,也觉得了不对头。
  从那时起,裴元鸿在下值归家之后就不再吃含墨准备的任何吃食,饮水也只喝清水。
  如此一来,果然便就没有再出现过那种诡异莫名的异常兴奋之感。
  但他的警觉在那些人眼中却不值一哂。
  如今竟然就笑吟吟的承认加了‘补药’,还‘劝’他饮食。
  裴元鸿默然半晌,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卷宗丢到了含墨的怀里:“为了这个?拿去看便是,不用这般绕弯子。”
  含墨笑吟吟的接在手里,转身跑出门外,不一会又跑了回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公子您总不吃东西身子顶不住的,这是街口点心铺的红豆糕,干净东西,您好歹用一点。”
  说着又转身跑了:“待会还给公子。”
  裴元鸿皱眉望着含墨的背影——他适才看的不过是鸿胪寺中接到的西北数个小国的使者名单罢了,鸿胪寺就负责这些,毕竟要知道来使的身份和人数,好能筹备接待,这一份名单根本算不得什么机密——所以他也才能带回宅邸。
  可那伙子人为什么突然对递了国书要进京朝贺的异族人起了兴趣?
  想了片刻,目光移到那一盘子点心上,裴元鸿二话不说就掀了盘子。
  如今的裴元鸿,确实是对权谋霸业没兴趣,他也确实意志消沉,那起子混账拿他做傀儡,他最初的时候虽然不喜,却也懒得为此动念。
  这天下如何,是否离乱,最终归于谁人之手,他一丝一毫都不想过问。
  可……
  拿他当傀儡还不够,竟还想把他驯成条狗,这样的举动,终于又一次的从裴元鸿死水一般的心底挑起了戾气。
  一份鸿胪寺的名册和礼单,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不信那起子前周余孽会弄不到。
  会以此来作为突破点,不过就是急于想看到对他的‘驯化’成果罢了。
  甚至他们都懒得继续掩饰给他下药这件事。
  果然,太过柔弱好欺凌就真的会被人践踏羞辱。
  裴元鸿蓦然低笑了一声,跳跃不定的烛光下本就昳丽的面容竟然染上一丝妖异的味道。
  ——那就来吧。
  反正,他这条狗,噬主也不是第一次了。
  西北诸国要进京朝贺的事情算是大夏开国以来的喜事,并非机密,很快,民间便也得知了消息。
  原本前周的时期,是曾有过类似盛世的,但从前周中后期鬼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缘故,这样的盛事便渐渐断绝,
  大夏建朝以来,由于被鬼方死死掐住西域通商要道的缘故,更是从不曾恢复过。
  现如今,鬼方已灭,大夏直接吞并了那一大片广袤的草原,充作了养马之地,从此之后大夏骑兵将不缺战马,而因此国境线推移之后,也就与原本并不接壤的西北小国有了接壤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