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那中原帝国改朝换代之后。
在他年幼的时候,那一片富饶的土地还是大周掌权,有赖于大周对外的软弱,对于鬼方的进犯多半都是退守忍让,后来更是几乎每年自动朝贡。
那个时候,她喜欢的东西还是可以经常弄到的。
然而随着他日渐长大,这些东西也就逐渐消失在她眼前。
那一方原本认他们予取予求的富饶国土,终于换了天地,也换了脊梁。
改朝换代的消息传到鬼方,他娘亲本就孱弱的身体几乎一日之内就垮了下去,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好起来过,时至今日,也不过就是挨日子罢了。
拓跋元鸿以为她是怀念故国大周,毕竟,那才是她的血脉相连。
但她却说,现如今这般,其实才更好。
彼时,年幼的拓跋元鸿并不明白,他明明有看到她偷偷哭泣,还会找没人的地方偷偷祭奠,既然明明是伤心怀念,却为何又要说,现在更好?
这一疑问,等他渐渐长大,终于知道了答案,但却就更加无从劝解。
大夏不是已经已经覆灭的前周,大夏的国君也不再是那个凭着一己的荒淫活生生终结了一个王朝的裴华钰。
现在的大夏,不再是一盘可口的珍馐,原本的口中食,已经反过来向着掠食者露出爪牙,甚至还试图反扑。
卫家……
拓跋元鸿将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娘亲在无外人在场时提起卫家的时候,总是说,卫家是英雄。
然而这样的话在他年幼无知的时候跑去询问大父,却险些丧了命,还是他娘亲,这个瘦弱的女人冲出去跪着哀求,满口的承认是她教坏了父汗的王子,这才换回了他一命,也就是从那时起,他被勒令从娘亲身边带走,不再允许她亲自抚养。
直到他终于长大成人,这才又被允许时常探望。
后来他才知道,卫家,就是大夏守边的将领,也就是卫家,一次次的在几乎不可能的绝境中艰难的抵挡着鬼方的入侵。
卫家,对于鬼方而言,是死敌……难怪他父汗会那般的勃然大怒。
短暂的出神,却落入了病弱女子的眼中,不由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你父汗又斥责你了?还是你大父……”
“没有。”拓跋元鸿回了神,微笑道:“父汗昨日还夸了儿子的骑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拓跋元鸿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略有几分自得的神情,看在女子眼中这才松了口气,欣慰的笑道:“那便好,我的鸿儿自然是出众的儿郎,若是在中原……”她有些怀念的低叹一声:“不晓得要让多少女儿家梦萦魂牵才是……”
一句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拓跋元鸿连忙帮她顺气,女子好容易刚缓过气,却不经意间瞥到他轮廓优美的下颏骨靠近耳侧的地方,有着一块青紫,顿时急了:“鸿儿,这是哪里弄的?”
没料到会被发现,拓跋元鸿一愣,他明明已经是故意侧坐,谁知道还是……
“可是那拓跋呼淳又寻了你的麻烦?”
拓跋元鸿不以为意的笑了下:“没有,这是昨日骑射的时候不小心被弓梢弹了一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女子听他说了,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发觉确实不太严重,这才放了心,口中又将那番让他避着些拓跋呼淳的话叮嘱了一遍,拓跋元鸿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认真的应下,直到发觉女子精神不济,这才告辞出了这一处小小的院落。
几乎是踏出院门的同时,他脸上就收了那一副温润的笑意。
拓跋呼淳……他眼帘微垂,遮住眼瞳中的讥讽。
他哪里还需避着他。
早在那混账出口挑衅,说那中原来的裴氏女曾经是如何在他大父身下呻|吟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再留他的命!
数日前出猎,至今未归。
拓跋元鸿形状完美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这个时候,想来连拓跋呼淳的骨头应该都被啃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
《糖宝儿(重生)》
京城人都知道,左相家里那个如珠似宝的女儿唐卿卿,在宫里摔破了头。
原本冰雪聪慧的一个姑娘,一场大病之后就患上了失忆症。
左相一家宫里太医也请了,江湖名医也瞧了,却人人都说伤在颅脑,针砭无效。
而比左相还着急的,就是和唐卿卿自小青梅竹马的三皇子陆子墨。
即便是知道了从今往后唐家姑娘可能要一辈子都忘东忘西,三皇子也依然初心不改。
甚至还不惜公开表明过,他陆子墨,非唐家卿卿不娶。
到了唐卿卿及笄这年,只等着赐婚圣旨一下,唐家姑娘就可以嫁入三皇子府。
却不料那个杀星一样的五皇子陆归云从边关大捷而归。
他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了一顿三皇子,第二件事,就是向唐家求娶唐卿卿。
此话一出,包括唐卿卿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着那名锐如刀锋的青年如同盯上猎物一般步步逼近,唐卿卿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殿……殿下……”她抖着嗓子问道:“我们认识吗?”
“嗯?又把我忘了?”陆归云掐着她的下巴俯下身来。
“当初谁一天到晚的说非君不嫁来着?”
唐卿卿都快吓哭了,有这事吗?她……她……想不起来啊!
“没关系,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记住的。”
“我的……糖宝儿。”
【甜软失忆女vs护妻重生男】
——食用指南——
1、女主非重生,只是因为头部受伤所以有间歇性失忆症。
2、男主真·重生,但是前世时候的部分疑团要到今生继续解开。
3、绝对不虐,尽量甜,但能甜到什么程度不保证。
第95章
就如同拓跋元鸿一语成谶一般,当他回到那富丽奢华的王宫中央,尚未迈入正厅,就已经听见里面嘈杂散乱的人声中夹杂着哭嚎。
他脚步略一停顿,从容迈步走了进去。
摆在那华丽地毯上的,正是拓跋呼淳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已经不能说是尸体,只能说是啃食得残缺不全的骸骨罢了。
……狼王崽子的血,真的很好用。
狼群不仅撕碎了他的尸体,啃光了他的血肉,就连骸骨,都泄愤一样拖拽得七零八落,如今寻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堆残缺不全到连人形都拼不齐的骨头罢了。
鬼方王拓拔乌郅一脸沉痛,拓跋呼淳的母亲小阏氏以及一群拉拉杂杂的女人都在哭嚎。
拓跋元鸿恰到好处的做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父汗,这是……”
“——是你?!”
他一语未完,那原本扑在骨头堆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阏氏抬头看见他,如同一只疯狂的母兽一般扑了过来——
“是你害死了我的雄鹰!你这卑贱的懦夫!你——”
拓跋元鸿一偏头,尖利的指甲落在了他的脖颈上,那如同上好美玉雕成的颈上顿时出现了四道血红的抓痕。
坐在上首的拓拔乌郅一脸阴郁的望着他这个儿子狼狈的招架,直到拓跋元鸿终于抓住小阏氏的双手推开了她,这才示意女奴们上去拉开。
“你这几日都去了何处?”
拓跋元鸿目光微垂:“儿子在王城并未外出。”
“你此前可见过拓跋呼淳?”
“见过。”拓跋元鸿顿了顿:“他骑了儿子的烈风出城狩猎去了。”
“哦?”拓拔乌郅目光如同尖刀一般剐在拓跋元鸿身上:“为何要让他骑你的马?”
拓跋元鸿沉默一瞬,依旧平静的答道:“儿子没有让。”
他微微偏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下颏一侧那块青紫,“儿子只是……没拦住。”
“你这个低贱的懦夫,你撒谎!”小阏氏嚎哭得声音都嘶哑,如同一头失了幼仔的母狼,血红的双目瞪着拓跋元鸿一瞬不瞬:“愿死亡之神诅咒你!”
“够了!”拓拔乌郅一声怒喝,截断了小阏氏的咒骂,直到她被女奴们簇拥着半架了出去,这才来到拓跋元鸿面前,望着眼前这个俊秀得完全不像是草原人的儿子,半晌才沉声道:“真不是你做的?”
“父汗。”拓跋元鸿并不躲避他的目光,却依然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回答道:“如果儿子要做,早就做了。”
拓拔乌郅冷冷的注视了他半晌,猛然一记耳光抽在了拓跋元鸿脸上!
看着面前自己这个儿子口角被打得渗出了血,却只是神色平静的抬手擦了一下,拓拔乌郅眼中戾气更浓,忍不住再次挥起了拳头:“废物!”
——如果天神一定要带走一个王族的血脉,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个废物?
相对于一个早就带领鬼方铁骑屡建战功性情彪悍的拓跋呼淳,不上战场的拓跋元鸿简直不值得鬼方王和王弟的正眼相看。
这一场暴怒,并没有出乎拓跋元鸿的意料之外,毕竟拓跋呼淳虽然名义上是王弟拓拔乌邪的儿子,但……就鬼方这习俗……谁知道他到底谁的儿子呢?
鬼方与中原不同,中原君臣父子泾渭分明,而鬼方……素来的惯例都是兄弟不分家。
权柄如此,地位如此,财产如此,甚至就连女人……也是如此。
虽然拓拔乌郅和他弟弟拓拔乌邪,各自都有名义上的妻妾,但在拓跋元鸿这个从小被母亲教出了一手中原礼仪人的眼中,简直就是脏污不堪。
兄弟的牛羊马匹地位财富都是共有,女人自然也是共有。
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谁的女人生得孩子,就是谁的儿子罢了。
至于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兄弟的,鬼方没人在意。
兄弟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都是儿子。
鬼方族人认为这样可以让兄弟同心,能够保证下一代男孩得到同样的教导和养育,也能避免出现为了争夺权势而互相戕害子嗣。
草原上每一个男丁都是宝贵的。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鬼方的这一习俗确实保证了不会因为财产地位等问题而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