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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
  “那位凌二公子,这次多半也会追着你过来,设法在魏城制造‘偶遇’。最近这两年里,他差不多与你偶遇十七八次了吧?”
  “唉……”
  舒凫目色深沉,再次悠悠叹了一口看破红尘的气。
  要说这档子破事,那可真是爹也没想到。
  想当年她一通社会主义话疗,慷慨激昂,舌灿莲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骄傲,自以为能将凌奚月这个黑化男配喷得三观粉碎,知难而退,再也不对她起一点绮念。
  就像男主齐玉轩,被她一通嘴炮喷下来,对她的好感度从0直奔-100,从此男女主反目成仇,感情线一凉到底,再无一丝复合可能。
  但她实在没想到,凌奚月的人设看似老套,实际上竟然是个能屈能伸、复杂多变的宝藏男孩。
  如果他有一条恋爱原则,那大概就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追,你是白莲我就黑,你如果是个倒拔垂杨柳的暴躁鲁智深,那我也愿意做你的郑屠,被你打得太阳穴上开水陆道场,照样能高喊一声“打得好”。
  对此,舒凫只有两句话。
  一句送给他: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另一句给自己——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这三年来,除了舒凫在摇光峰修行的时日之外,每逢她下山历练,凌奚月总有办法兜兜转转找到她,并且制造一些明显到露骨的“偶遇”,变着法儿过来套近乎。
  起先他倒还算含蓄,只是文绉绉地说两句酸话,念一句诗,或者装作不经意地展示一下他年轻俊美的风姿,以及一条圆滚滚的可爱博美。
  然而,舒凫在摇光峰久经沙场,听过的骚话比别人吃过的饭还多,又每天面对江雪声和各位师兄师姐的盛世美颜,光是撸毛都撸到手软。“撩”这个字在她面前,就跟挠墙差不多,一丁点儿能被人撩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狗还是挺可爱的。
  只要不附赠凌奚月的话。
  原本凌奚月对她只是一见倾心,屡次碰壁下来,多少觉得有些无趣,心中生出了几分退意。
  但不巧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舒凫修为精进,盯上了“鬼面”贺修文这个大宝贝,开始将打砸黑市作为平生一大乐趣。
  直到后来她才知晓,凌奚月年幼时曾经被魔修拐走,流落黑市,遭人剥去身上的鹓鶵血,成为一介普通人族。
  从此以后,在凌山海眼中,他这个“儿子”就彻底消失了。
  这也是凌家三兄弟,老大叫凤卿,老三叫凤鸣,偏偏只有他一个名字中没有“凤”的原因。
  因为在鹓鶵族长眼中,他已经不再是五凤后裔。
  有这么一段恩怨,以凌奚月刻薄阴狠、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对贺修文和黑市恨之入骨。
  但另一方面,大公子凌凤卿却暗中与鬼市勾结,大肆牟利,双方各取所需,合作十分愉快。
  所以凌奚月恨入骨髓,却始终动不了贺修文一根寒毛,只能抓他手下的喽啰回来削着玩儿。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命运般从天而降、将鬼市搅得天翻地覆的舒凫,他会作何感想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如同舒凫当年所预料的一样。
  “我……突然有种预感,那位凌二公子,未来将会疯狂地爱上我。这真是太可怕了。”
  一语成谶。
  就连柳如漪也大为惊讶,不禁怀疑道:“师妹,你该不会能未卜先知吧?”
  舒凫:“……”
  我知道个锤子。我现在只想回到三年前,把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给鲨了。
  三年来,她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凌奚月千回百转的脑回路。
  而且还走不完。
  因为他的脑洞如此深邃,可能根本就没有底。
  ……
  “凌二这个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凫妹倒还有一分真心。依我看,你如果瞧得上他,师姐我就把他抓回来,养在山上做个面首。你看如何?”
  就在舒凫仰天叹息的当口,昭云思维飞跃,话题已经进展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阶段。
  舒凫:“……不用了,谢谢。”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一个小白兔都知道“面首”,玉兔一族到底过着怎样骄奢淫逸的生活啊???
  舒凫与昭云一边闲聊,一边也没有耽误正事。她们将昏迷不醒的疤脸修士和两个吓晕的天衍门弟子绑了,昭云留下看守,舒凫则独自进入黑市地下一探究竟。
  有孤光剑在手,舒凫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寻常金丹修士,一般喽啰奈何不了她,胆量自然也随之膨胀。
  以往她是胆大包天,现在大概能包个银河系。
  将拦路的魔修尽数切片之后,舒凫一路直闯最底层,果然发现了疤脸修士送来的珍贵“货物”——鲛人鳞、鲛人泪,以及一头被锯断双角的九色鹿,后腿鲜血淋漓,也不知被人割去多少皮肉,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舒凫“啧”地一咋舌:“好家伙,看我不把他脑袋扯下来放烟花,在他坟头唱一首《好日子》。”
  但她的计划却未能成行。因为在此之前,当她带着奄奄一息的小鹿回到地面的时候,便只见昭云牵着几个早一步逃脱的“猎物”,一手指向地上惊恐万状的疤脸修士,浅笑盈盈道:
  “去,给他蛋上划两刀。”
  “记得切片要切薄一点,一人两刀不许多,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舒凫:“……”
  好吧,现在是你比较强。
  “不是说好带回去,让三师兄剐他吗?”
  舒凫在疤脸修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走上前去,视若无睹地转向昭云问道,“他对鲛人一族施暴,恶贯满盈,合该由三师兄亲自处置。”
  昭云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事儿,先让在场的爽快一下,到时候留两片给三师弟,人人都有份。”
  舒凫:“…………”
  你当这是菜市场割猪肉呢,你一斤我两斤,割到就是赚到,最后把一头猪都割完了,剩个猪头带回去给司非?
  话虽如此,这疤脸修士体格强健,片个蛋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左右不过是皮肉之苦,片了也就片了。如果遇上昭云麾下的兔群,说不定能用一口钢牙活生生把那玩意儿咬碎,连肉渣都不剩下。
  舒凫干脆地放弃劝说师姐,转过身去搂着鹿脖子,好声好气地宽慰道:“鹿崽啊,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不要怕,姐姐送你回去,带你找你的爸爸妈妈。”
  “我……”
  九色鹿抬起一双清澈温柔的大眼睛望着她,半晌无话,忽然簌簌落下泪来,“我今年三百七十六岁,双亲都已经去世,不必麻烦了。小姑娘,谢谢你,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舒凫:“……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晚辈来迟一步,您老人家受苦了。”
  淦,在这个遍地老干部的修真界,终于连一头鹿都是我的长辈了。
  第五十七章 好韶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智商成负
  话说回来, 舒凫这一趟与师姐同赴中州,其实还有另外一桩事情。
  “如何,还有气儿么?”
  袁清风和周全被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两个人肉粽子,昭云在他们面前蹲下, 从储物袋里掏出个小瓶, 打开瓶盖, 毫不留情地将其中液体一口气泼在两人脸上。
  “醒醒, 谁让你们睡了?”
  “……咳咳咳!!”
  那液体呈现一种诡异的黄褐色, 恶臭扑鼻, 堪称色、香、味俱全, 就连两丈开外的舒凫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师姐, 这次你又加了什么料?”
  “也没什么。”
  昭云轻描淡写地晃了晃小瓶, “不过就是蟾蜍的体.液,蛞蝓的黏液,黄鼬的臭腺, 腐尸花的花汁,再兑上一些……不太方便告诉你的东西。放心, 都是无毒的,只是味道有些恶心。”
  一语未毕, 悠悠醒转的两人听见这句话, 当场便一前一后扑倒在地, 掐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呕吐起来。
  舒凫:“……答应我,师姐。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以后还是少用好吗?”
  虽然辣到了对方的鼻子, 但也辣到了她的眼睛。
  舒凫长年与昭云同行, 自然带有抵御刺激性气味的丹药(江雪声出品),当下便取出来服了一粒, 背着手和颜悦色地踱到两人面前。
  她缓声道:“如何,可知道厉害了?往后还做这种事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袁清风苦她久矣,知道其中利害,原地一个翻身倒头便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道友饶我一命,给我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周全也被这副阵仗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春心萌动,忙不迭地跟着一起磕头:“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偷盗师门财物,勾结魔修,明知贺修文在此大开黑市、为非作歹,却知情不报,坐视生灵罹难。”
  舒凫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们,指腹轻轻摩挲剑柄,“天衍门的门规,你们两位想必比我清楚。如此作为,该当何罪?”
  袁清风倒伏在地,满头冷汗涔涔:“这个,这个……”
  舒凫对他的狼狈相视而不见,淡淡接口道:“季道友宽宏,不愿与你多做计较。你既然瞧不上他,便从此断了师徒情分,自去谋生吧。只不过,天衍门给你的东西,你得一点不剩地还回来。”
  说完,她又转向瑟瑟发抖的周全:“至于你,季道友还打算抢救一下。收拾收拾,跟我回去领罪。”
  “是,是……”
  两人如丧考妣,一个是因为断了财路,一个是因为情场翻船。不仅告白无望,意中人还变成了哥斯拉——而且还是和他班主任一个辈分,乍一看就像个教导主任的哥斯拉。
  袁清风情知自己屡次犯禁,无力回天,只好挣扎着试图给自己挽留一点余财:“道友,我在天衍门这么多年,也为师门打造了不少法器……”
  舒凫发自内心地表示惊讶:“你是说你退货率七成的法器吗?你准备用这个向我讨人情?”
  袁清风:“……”
  他怎么如此想不开,偏偏又犯到这女人手里。
  眼见大势已去,袁清风不敢再心存侥幸,尽管肉痛得心肝脾肺都在颤抖,但还是老老实实交出了储物袋,其中装有他从师门里卷走的法器和大部分不义之财。
  他的师父名叫季韶光,年纪轻、辈分低,只因为炼器天资出众,才破例拥有了收徒指导的资格。
  袁清风一向自视甚高,不怎么将这位温文和善的“小师父”放在眼里,一次又一次在被逐出师门的边缘试探,终于如愿以偿,顺利地卷铺盖……不,连铺盖都没有地净身出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