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悬挂在西面巨大的火球,终于跌进了地平线里,夜色开始涌过大地,如同潮水般漫过这座犹如废墟般的城市。
城市已经死了。
它就像一具躺在地上巨人的尸体,残楼断壁是巨人断裂的骨架,水渠里横流的污水是巨人发着腐臭的污血,城里活着的生命,则是想在巨人死后仍从尸体上挖出一块肉来的蛆虫。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偶尔吹过楼房的风声像将死之人的喘息。
狗吠声在街道里响了起来,一群野狗从巷子深处飞奔了出来。这些野狗都瘦骨嶙峋,城市变得空旷之后,狗儿能够吃的东西也少了。这群野狗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食物果腹,眼珠中均布满了红丝。
它们追赶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男孩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他拼命往前跑着,身后群狗追着他不放。饿疯了的野狗,如果被它们追上,这个男孩将无法幸免。
野狗会咬断他的喉咙,然后吃了他的尸体。
饥饿,足以让任何活着的东西都变成恶魔。
月光凄冷,男孩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跑上一条大街,街道堆满了废弃的汽车,他在汽车之间穿梭着。身后狗吠不断,野狗紧追不舍。在他体力快要耗尽时,他看到了一点亮光。
那点亮光,在黑暗之中仿佛大海上的灯塔。男孩用尽所有力气向亮光的方向跑去,当他跑进,他看到一团火光。就在街边一座大楼的楼底下,有人生了个火盆。那人就坐在火边,在他身边,还有一辆机车。
男孩朝他跑了过去,不断喊着“救命”。终于在距离那个人还有几米的地方,男孩力尽摔了跤。他惊恐地回过头,野狗已经追了过来。它们散了开去,朝着男孩低吼,从那些森白的獠牙上,不断滴下唾液。
突然一只野狗扑了上来,向男孩扑去。男孩尖叫了声,用手护头闭上眼睛。却听到野狗一声悲鸣,他张眼,那只野狗摔在他旁边,肚子上插着一根断了的钢筋,血正顺着钢筋滴到地上。
野狗们开始后退,它们看着那堆火,看着火盆旁边的身影。其中一只掉头就跑,然后狗群就这么散了。
捡回一命的男孩终于松了口气,他坐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来到火盆边问道:“我能坐这吗?”
火边的男人默然地点了点头,男孩坐了下去,伸出磕破了的手,放在火边取暖。叮咚一声,一个罐头滚到他的脚边。男孩一愣,接着飞快捡起来。拉起拉环,直接伸手从罐头里掏出一片午餐肉,放到嘴中嚼得肉汁四溅。
吃下两片午餐肉之后,他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对方看上去还很年轻,尽管下巴一圈青色的胡碴子让他看上去有些老气,可男孩注意到,他的手充满力量感,没有半分老迈的气息。
在他的后面,那辆机车上放着个背囊。背囊打开着,里面装了些食物罐头,看上去东西还不少。
“谢谢你,我叫林丰。”男孩舔了舔嘴唇,说。
男人“嗯”了声,站起来,走到机车边。从背囊里拿出一条薄毛毯,摊在火盆不远处的地上,说:“吃完早点睡吧。”
说完走了回去,坐在火盆边默不吭声,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林丰三两下把罐头里的东西吃光,肚子里顿时沉甸甸的,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的男孩,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便躺到那条毛毯上,看着男人问道:“大叔,你从哪里来的?”
男人抬起头,伸手朝西面一指。
“大叔,其它地方还有人活着吗?”林丰又问。
男人点了点头。
林丰叹了声,说:“我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他看了看男人,问:“大叔,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睡觉吧。”男人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就在火盆边躺下,没过多久,就响起一阵呼噜声,他睡得倒沉。
林丰就没办法睡得这么安心了,一个夜晚下来,他惊醒了五六次。天光的时候,他迷迷糊糊醒来,就见两个罐头滚到自己脚边。他抬起头,那男人已经醒了,火盆则早已熄灭。
男人道:“你走吧,我在等一个朋友,他快来了。我估计,他不会喜欢你。”
“哦。”林丰拿起罐头,朝男人道了声“谢谢”,便跑上街道。没过多久,就不知去向。
男人自己拿出一个食物罐头吃了起来,吃完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他的眼前。他抬头,问:“吃早餐了吗?”
清晨的阳光开始照亮这座城市,白金色的光芒从对面一座大厦后照来,落在这个像冬雪般干净的男人身上。他抬了抬眼镜,摇头道:“一路走得急,没顾得上吃东西。”
坐在地上的男人拿起一个罐头示意,戴着眼镜的男人摇摇头说:“我不饿。”
他又说:“你在这呆了几天?”
地上的男人竖起两根手指,说:“很奇怪,这城市太安静了。”
“确实很安静。”眼镜男轻声道:“城市这么大,而且还有幸存者,可一只新型也没有。不止这里如此,我来的路上,经过好几个城镇,皆是如此。”
“它们去哪了?”
“天知道。”眼镜男说:“别管新型了,玉碟在你身上吧?”
地上的男人自然是卫臣,他闻言笑道:“当然。”
“那就好,至少我们不至于毫无所获。”眼镜男则是韩习。
“听着怎么好像你们搞砸了?”卫臣拧起眉毛。
韩习沉声道:“陆寒被成广君和龙卫阻拦,我赶到的时候,昆仑巫尸已经让成广君夺走了。所幸,玉碟还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