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这才懵懂的回过神,康教授问:“你在找什么?”
“不同。”
“什么不同?”
“一瓶没有气的可乐,味道很怪的卤豆干,活在海水里的鲤鱼......只要能找到‘不同’,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徐明朗声如蚊鸣,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你认为,你所说的那个世界,与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
徐明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康教授。
康教授点点头,眼前的青年如此笃定的相信自己的故事,这是很典型的妄想型人格,但这种人格通常不会有过激行为,对社会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通过徐明朗的阐述,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自我期望更偏向于“道德感强”的那一方,这也说明了徐明朗不附和反社会人格的基本条件。
反倒是他口中的周雪荣,听起来更像一个具有人格障碍的人。
“你开头说过,在很久前你就发现身边有人跟踪你是吗?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跟踪你?”
徐明朗怔了一下,短短的瞬间被康教授捕捉到了,也是他整个记录过程里最具有价值的一个瞬间。他第一次看到徐明朗的“壳”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粉白的肉来。
康教授颇有自信的调整了下坐姿。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徐明朗说。
康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徐明朗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并无半点自大,反而是怜悯的。
“哦?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
“你觉得我是个幻想狂,我所讲的故事也是基于自己对现实世界的不满所捏造的。更重要的是,我的情绪稳定,逻辑良好,每一点都让你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我没有精神病。”
康教授笑笑:“现在这么说太武断了,你也不要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这毕竟是我的工作。”
“真相?哈哈哈哈哈......”徐明朗笑得前仰后合,手铐撞在桌板上“咔咔”作响。
“严肃点!”负责记录的警官喝道。
徐明朗停下了笑声,只是不断喘气,似乎还沉浸在喜悦的余韵中。
康教授一直等着徐明朗抬起头来,青年脖颈子笑得通红,嘴唇上被口水浸润的亮晶晶,然后一字一句的说:“真相就是,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在‘梦境’里,在这个巨大的‘魔方’里。”
窗外天色已经转淡,康教授看了下表,还有时间,又问:“说说后来的事吧,曹静死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人在极端条件下,道德感会变得格外薄弱,从前我以为这种话都是悬疑小说里拿来骗人的。”徐明朗用咯吱窝拨弄下刘海,这是一种不自信的动作,他很不想说话。间隔几秒,他接着说:“曹静的死给我们更多的是震慑,而非感伤,我们都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而且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了,苗放一开始说的八成是对的,我们是因为某种共同点而被聚集在一起的,可是当时我太累了,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家诊所,找到纱布碘酒什么的。”
“你们找到了吗?”
徐明朗摇头:“和离开超市的时候一样,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诊所,但是我们找到了一家餐馆。”
......
...
马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面包车好似铲土机一般缓慢的行驶着,挡风玻璃的雨刷器摆得飞快,就着窗外的满天飞絮,车里传来的轻轻的打鼾声。
这辆凭空出现的面包车和之前被撞毁的那辆一模一样,后座下面放着他们从超市里拿的黑色双肩包,里面还剩下三根脆脆鲨,一瓶营养快线,和之前他们吃剩的量一样。
徐明朗把两根脆脆鲨揣在兜里,又打开营养快线,扶着周雪荣的头喂了几口,自己灌了两大口,把剩下的递给了前座。
他摸出手机刚解锁,就因为没电而黑屏了,他问开车的赵东祥:“几点了?路边有情况吗?”
“现在还早,你先睡吧,有情况叫你。”
徐明朗“嗯”了一声,合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被吵架的声音吵醒的。
于浩怀:“在超市外面的时候就是你,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了,非要下车,结果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遭罪。”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你让苗放评评理,我们多久没吃东西了,现在好不容易看见家餐馆,哪怕没人做饭,也能喝点水,进去暖和暖和啊。”赵东祥说。
“你当然说得轻巧,每次冲在前面的人又不是你!”
徐明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肩膀上突然一轻,是周雪荣起来了。
“吵什么?”周雪荣嗓音干哑。苗放解释说:“路边看到一家面馆,赵东祥建议说下去找点吃的,于浩怀怀疑有诈,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