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闻言笑道:“学校不刚发了米面吗?够咱们吃了。”
周老师所:“我看这么着吧,明天你也不用特意买菜,要上你家吃饭的就自己带菜去,一人一道菜,明天这顿饭就很丰盛了。”
经她一提,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事情便这么定下。
商量好后大家各回各家。
林佩把东西一样样搬出去,放在自行车上面。自行车是她昨天特意找沈文丽借的,当了几年老师,她现在很有经验了,平时可以走路来学校,但逢年过节必须骑车来。
这时候公职人员福利待遇都不错,逢年过节总要发些米面,要是没车可不好拿回去。不光林佩,其他老师也都是一样的。
把东西放自行车后座捆好,林佩和其他人道别,骑着车回去了。
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骑车更快,四五分钟就到了。她回来刚好中午,陈红莲把饭桌端到院子里,看见她进来问:“你们今年发这多东西?那是啥肉?”
“是啊。”林佩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发了几斤羊肉。”
“哎呦那可不得了,现在羊肉老贵了。”陈红莲说着又一脸羡慕,“你们学校福利还挺好。”
“你们过年不也要发东西吗?”林佩把车停在家门口,往下边卸东西边说。
陈红莲是在供销社,虽然干的是后勤,比柜台要辛苦,但油水可不少,她家里不少用的都没花钱买。更别提供销社逢年过节发的东西,一般单位可比不上。
陈红莲想起来也有点得意,嘴上却羡慕说:“还是你们老师好,现在就开始放寒假,我们还得干到年二十九呢。”这是陈红莲最羡慕林佩的地方,一年不算周末,光假期就三个月,这也就算了,工资还照发。
要不是她没啥学问,她也相当老师去,说着敲了敲饭桌,跟儿子闺女说:“看到没有,你们以后要不好好念书就是跟我一样,干的全是苦力活,读的书多了就能跟你们婶子一样当老师,一年好几个月假,多舒坦啊。”
白杨绿丫还不懂陈红莲的意思,但他们常被父母耳提面命,反射性说:“我们一定好好读书!”
李三妹帮着把东西搬进屋,听见赵家门口的对话,对在屋里写作业的闺女说:“听见没,好好读书,争取以后能跟林老师一样当上老师!”
“你们现在觉得老师好,以后就未必了。”林佩说道。
李三妹好奇问:“为啥不好?”她觉得她闺女能当上老师她就满足了,好歹是公家饭啊!
这当然是因为在物价飞涨的三十年里,教师工资涨得非常慢,收入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只是这些都是未来,林佩不好跟李三妹解释,便笑了笑说:“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说完进屋看孩子。
李三妹哦了一声,觉得还是老师好。
王丽丽则说:“我以后要当科学家。”
李三妹吓了一跳说:“你说当科学家就当科学家,那科学家是那么好当的?”在李三妹看来,科学家都是非常遥远的职业,是不切实际的。
但王丽丽不懂,她觉得有点委屈:“可是大家都说想当科学家啊。”
小时候都是这样,问起你的梦想是什么,回答十有□□是科学家。有些是父母教导,因为在大多数父母眼中,科学家是非常神圣的工作,他们对孩子最大的期盼就是这样了。而有些就是从众心理,像王丽丽的,她的同学都要当科学家,所以她也相当科学家。
所以被亲娘这么说的时候她有点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但她不行。
闺女已经醒了,林佩抱着闺女出来,在客厅里慢悠悠转着,听她们母女争吵便说:“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肯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王丽丽高兴起来,重重地嗯了一声。
……
晚上郑旭东回来,林佩跟他说了请客吃饭的事:“他们说人太多了,咱家准备菜花销太大,就商量着一人带一道菜来。
郑旭东盘腿坐在床上逗两个孩子玩,说道:“也成,这事跟李姐说了吗?”
“已经说过了。”林佩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突然想起来问,“你说我把头发剪掉怎么样?”
郑旭东抬头看向林佩,她上次剪头发已经是前年春天,当时只留到胸前,两年过去,头发已经长到腰了。郑旭东抬头摸到一缕头发,刚洗过头,她的头发上带有淡淡香气,发质十分柔软。
郑旭东觉得她的头发好,这么剪了可惜,但还是问:“剪到哪里?”
“到这里吧。”林佩比了个胸口下面点的位置,“然后烫一烫,做个大波浪你觉得怎么样?”
林佩说到兴起,坐到床上抱起闺女亲香两口说,“姐姐你觉得呢?”
郑旭东设想了一下,想象不出来,不太赞同说:“不是说烫了伤头发?陈营长的媳妇烫头发差点烧到头皮。”
“她那是在自家用火钳烫的。”林佩想起来忍不住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么大胆在家拿火钳烧红了烫头发,结果一下子没弄好,头发差点着了。幸好她知道在旁边放一盆水,不然就遭殃了。”
陈营长媳妇在家烫头发不成反把头发给烧了这事在家属房都传遍了,都说她是没捡着芝麻反丢了西瓜。她抠门想在家自己烫头,结果头发烧到只剩手指长,还是得去理发店剪头发,剪完了这么短也不好看,又让人烫了个小卷,最后钱花了头发也伤了。
“我就让人给我烫一下发尾,这样也显得成熟点。”
郑旭东打趣说:“别人都想显年纪小,你怎么想显成熟?”
“就是想换一换。”快过年了,家属房好几个人约着去烫头,看得林佩蠢蠢欲动。她从穿来就是长直发,留了两年也有点腻了,就想趁着年前换一换,笑着说,“再说了,新年新气象嘛。”
“你想烫就烫吧,什么时候去?”郑旭东问。
“周日吧,我跟红莲嫂子一起去。”陈红莲早两年烫过发,后来长长了就没再弄过,看不少随军家属换了新发型,就撺掇着林佩一起去,林佩本来就有这意思,两人一说就商量了个时间。
郑旭东点头,说起陈桂花要来的事。
月初陈桂花来信,问他们过年回不回去。去年郑旭东过年没假期,夫妻俩就没回老家,今年倒是有假了,但两个孩子年纪太小,寒冬腊月抱着孩子赶火车也遭罪。所以接到来信后,夫妻俩就想问问陈桂花愿不愿意来,要是她愿意来,他们就没必要回去。
陈桂花收到信后考虑了好几天,让郑玉华打电话告诉他们她决定过来,等她安顿好家里就出发。
林佩听了惊喜问:“娘真要来?她舍得放下店里的事?”
“大姐说二嫂和四弟妹抢着做事,娘现在只管收钱,店里的事交代清楚就行了。”郑旭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林佩挑眉:“娘写信怎么没说过?”
“信是老四写的。”郑旭东说道。
林佩叹了口气,觉得陈桂花也难,她把店开起来前,儿子媳妇都想脱离出去,大家明面上敬着她,实际上谁都心存不满。等彻底分家,陈桂花这生意做起来,儿子媳妇反而任劳任怨起来。
也真是够讽刺的。
郑旭东说道:“部队这几天有军演,娘来的时候我不一定能抽出时间去接……”
“你放心,我保管把娘平平安安接回来,你专心忙你的事就成。”林佩怕郑旭东分心,拍着胸口保证说。
……
上班后林佩的生物钟规律了许多,前段时间她总是睡到□□点钟天光大亮了才起,上班后却六点多就醒了。因为想着郑旭东要归营,林佩早上起得更早,煮了锅鸡蛋面让郑旭东吃了再走。
吃完早饭郑旭东出门后,林佩才开始洗漱,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把羊肉拿出来解冻。
李三妹则在里里外外收拾家里,衣服好说,丢进洗衣机里就行。然后将房间客厅地面都扫干净,桌子柜子用鸡毛掸子扫掉灰尘。
早上七点,学校同事陆续来了。
如昨天商量的,每个人都带了一道菜的原材料来,一一拿进厨房。
郑家的厨房跟他们刚搬来的时候有很大区别,刚来的时候台面上都是空的,柜子里也没多少碗盘。但现在,柜子里堆放着各种碗碟,有成套的也有单个的。而两边台面上也都摆得满满的,除了各种调味品,还放着你各种辣椒。
周老师看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说:“你家调料种类多得都赶上菜市场了。这是什么辣椒?菜市场没卖的把?”
林佩看了眼说:“那是从市里带回来的,做火锅底料要放的辣椒。”
徐玉香感慨:“啧啧,难怪你做饭好吃。”他们家里也就准备点柴米油盐,葱姜蒜都很少放,哪像郑家,这台面满的。
台面上放着的除了调味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锅,砂锅陶罐炒锅高压锅应有尽有,锅铲也不只一个,有木头的也有铝的。就连砧板也有好几个,更别提菜刀了,不同刀型都有。
而看林佩做菜,什么食材用什么刀切,什么做法用什么锅都有讲究。
看得大家连连赞叹。
……
虽然说好来林佩家里吃饭,但并不是所有教师都来了,像陈老师这样年纪大点的就不大喜欢凑他们年轻人的热闹,所以今天来的老师差不多有十个,其中包括杜欣和杨振邦。
杜欣和杨振邦也带了食材来,两人带的还不是什么便宜青菜,杜欣拿了半只鸡来,杨振邦则买了两条鱼。面对林佩的时候杜欣有点拘谨,但林佩对她和别的老师没什么区别,渐渐的她也放松了情绪,坐在客厅里张望着,突然起身往高脚柜走去。
高脚柜上放着一张结婚照,照片上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身着婚纱。
“很般配吧?”徐玉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杜欣慌忙转头:“徐、徐老师。”
“我只是跟你说说话,你怕什么?”徐玉香嗤笑一声,又走进厨房。
杜欣收回目光,攥紧了手,在杨振邦走过来时冲他笑笑:“我没事。”
煮羊肉的时候林佩没有在厨房盯着,而是走进房间里,问坐在床边写作业的王丽丽:“弟弟妹妹乖不乖?”
“他们一直在睡觉。”王丽丽轻声说。
林佩走到床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尿布,都是干燥的。小家伙们紧闭着眼睛,姐姐还轻轻张了张嘴巴,吐出一个小泡泡又闭上。
林佩盯着孩子看了会,对王丽丽说:“弟弟妹妹要是哭了叫我哦。”
王丽丽应了声,欲言又止。
林佩:“嗯?怎么了吗?”
“不是弟弟妹妹,是姐姐和弟弟。”小姑娘一本正经说。
林佩哈哈笑起来:“可是对你而言,姐姐和弟弟就是弟弟妹妹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疑惑说:“可是你们都叫他们姐姐弟弟啊,为什么我要叫弟弟妹妹?”这是最近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大人们都喊姐姐弟弟,可是对她又说弟弟妹妹,那到底是姐姐弟弟还是弟弟妹妹呢?
王丽丽想不通。
林佩被问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说:“姐姐和弟弟是他们的小名,但是他们比你小,所以你也可以叫他们弟弟妹妹,就像你叫白杨绿丫弟弟妹妹一样。”
王丽丽认真思考着:“所以我既可以叫姐姐,也可以叫妹妹?”
林佩鼓掌说:“没错!”
“那我到底是应该叫姐姐还是妹妹呢?”小姑娘撑着下巴,一脸苦恼。
林佩:“……”
林佩苦恼着怎么跟王丽丽解释的时候,徐玉香敲门进来,问:“你躲在屋里干嘛呢?哎呦,两个小家伙还在睡觉呐?”
徐玉香走进来将孩子抱起来,啧啧说:“你家这两孩子长得可真像,你平时都给他们穿一样的衣服?”
“是啊。”林佩点头说。
“那你能分得清吗?”徐玉香惊讶问。
周老师听见声音进来,好奇问:“你们说什么呢?有什么分不清的?这是你家孩子吧?长得可真好看,哪个是闺女哪个是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呢。”
“徐老师抱着的是闺女,床上的是儿子,”林佩说,“你们第一次看觉得长得像,其实看久了就知道差别了。”
周老师咂摸着嘴巴说:“那是,你当娘的跟我们肯定不同。看这小姑娘,长大后肯定好看,就是现在不时兴指腹为婚了,不然我肯定要跟你把儿女亲事定下来。”
“得了吧,你儿子都七八岁了,还是我儿子年龄更合适。”徐玉香低头问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是不是呀,姐姐。”
问完哎呦一声说:“你闺女这小名真是,太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