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方才死去的那个药尊是我?”重越沉着脸。
“不只药尊是你,这里头的人全都是你记忆中的人,是你所理解的他们,”申伊看他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怜爱,投下一句堪称五雷轰顶的炸弹,“如果你有意,你可以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你精神的一部分!”
重越只觉五雷轰顶。
“所以困住你的只能是你,”申伊耐心地说,“要想破这个局呢,若能除掉他们所有人,只剩下你一个,其实是最好不过,但那只是理想情况,而且活着的这个你,可想而知会有多凶残。所以说没必要全死,你只需除掉最凶残的那位,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现在最凶残的那位已经被你除去,你已经走到了时间的尽头,结束了这一切,你可以出去了呀。”
“是吗?”重越虽然斩杀了至圣药尊,却完全没有赢了他的实感,但他其实好像能理解对方这番不可理喻的话。
比如他能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在神劫里就曾突兀地成为界石空间所藏的魂魄,当时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渡一个那样古怪的神劫,如果申伊此人信得过,那他或许能明白了。
重越总算松了口气:“你是说这片时空,我出得去?”
“当然。”申伊道,“按理说,只要你意识到这是个囚笼,你就能出去。”
重越感知了很久没什么特别的动静,道:“我想再看看这个世界。”
“可以啊,”申伊提醒他,“不必用走的或飞的,空间撕不裂,你自己构建出的世界,你思维所及之处,就是你瞬移的范围——无限大。”
话没说完,重越已经在他眼前消失了。
申伊跟不上他思维的速度,干脆就在原地等他,面上十分轻松,手心其实有点冒汗。
重越隐约觉得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他真的已经除掉了最凶残的那位了吗,他真的已经做到最好的结果了吗,他怎么没半点真实感呢,他怎么好像……还是有一大堆的遗憾,却不知从何说起。
但他又偏偏不太想问申伊,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全信申伊的回答,所以不如自己去看,自己去体会。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来到陨神谷核心地带。
那里一片荒芜。
原先云雾缭绕宛如仙境般的景象,居然已经遍布坑缝,最大的峡谷深入地下千丈有余,古木倾折,几乎所有建筑都坍塌得看不出形貌,只剩下零星的半壁非常落魄的房屋掩埋在断壁残垣中。
他和药尊一战,竟然摧毁了半个陨神谷吗?
他疯起来居然能疯成这样?
重越暗自咂舌到一半,突然发现陨神谷好像没有边际一般,各大势力所在处,好像都跟陨神谷接壤,或者说在陨神谷之中……
“奇了……”重越处在一个逆天的角度,看整片处于静止中的世界,却发现岐山境也就在陨神谷靠近外围的地方,被人所诟病的逍遥宗好像就建在陨神谷内的某一谷内,太墟神朝好像也坠在陨神谷边上。
和浩渺无边的陨神谷大地图相比,那片在他印象中好像十分辽阔的太墟之地,也仅此而已。
但当世界处于静止状态下他自上而下俯视,若说陨神谷是大草原,那与之齐名的太墟神朝好像也就巴掌大而已。
但这不影响他置身于太墟神州之中,那片地形又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壮阔。
他的肉眼好像会误导他。
他思维无论怎么转,人却始终都在陨神谷境内打转。
要知道,毒师公会和丹师公会两大公会上位者都在陨神谷!叫现在的重越完全无法理解的是——
两大公会开战波及了数之不尽的势力,连器道、画道、乐道等八竿子打不着的道统也都牵扯其中,举世混战,处在核心地带的陨神谷居然完好无损!
就好像陨神谷这个超然的庞大势力游离于争端之外,至始至终太太平平。
局势大乱下,没有一个大势力能免祸的呀,除非……不是在同一时空。
此时此刻,看到废墟般的陨神谷,重越越看越眼熟,越眼熟心里越慌乱,直至心如擂鼓,浑身血脉上涌,他的头皮仿佛撕裂开,剧痛到身体蜷缩,痛苦地闷哼出声:“我……啊。”
他以为死了一个祁白玉,就已经是炼狱,却没想到那不算什么,真正的炼狱还在后面。
整个世界停止运转,芸芸众生只剩下他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孤寂盈满胸口,重越有种深陷泥淖,想要撕心裂肺地哭嚎,却又哭不出声音的感觉。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没有人能救他。
那个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那个会偷偷喜欢他,会照顾他的感受,会跟在他身后乖乖喊他兄长的祁白玉,所谓人间绝色的白玉毒尊……
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