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彼此之间有怎样的误会,所有人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全面开挖水道的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家本以为,这应当是个很顺利的事情。海洋馆开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今参观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甚至有许多人养成了每天必来的习惯——
有每天下午都来观看演出的狂热粉丝,他们甚至对那几个常来露面的特邀嘉宾如数家珍,比海洋馆的工作人员还清楚节目安排。
有对人鱼文化和海族生活感兴趣的学者,也有追逐潮流、喜爱人鱼风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群体,虽然看起来有些小众,数量却绝对不少。
是海洋馆一层的“拜鱼教”成员。
“拜鱼教”是个玩笑意义的说法,但这些人的确认为,海洋馆一层陈列展览的生物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够干扰你的意识,或者预知未来。
他们信誓旦旦地表示,在某个时刻确实听到了某条鱼说的秘密,或是感受到来自于那些生物的指引,总之,各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流传出来,让“拜鱼教”这个玩笑越来越真假难辨。
“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我的幻觉!”年轻的男人指着鱼缸里的一条鱼,有些狂热地讲述着他被“指引”的过程,“前天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昨天出海是否合适,这鱼就给了我指引,它的选择告诉我,潜藏的凶险难以预计。我本来还不信的,你们猜怎么着?”
人群里一个听着正起劲儿的男人恍然叫道:“难道它指得是昨天早上的那一场大暴雨……”
“没错先生!”年轻人唾沫横飞,“昨天早上的暴雨,直接冲毁了我家的渔船,幸亏那天我没有出海,否则可能就在海上跟船一起沉没了!”
人们总爱听这些奇玄的故事,当即热闹起来,又有不少人表示,自己也遇到过这样的指引,这海洋馆里的鱼占卜似乎特别灵敏。
这样的场景,在海洋馆里每天都要发生个几回,工作人员甚至都习以为常了。
可即便这“拜鱼教”的力量已经让谢祈都有所耳闻,也并不妨碍有些人终究无法接受海族。
也许这正是“幸存者偏差”,那些保守的、对海洋中的智慧生物依然有偏见的人,是绝不会出现在海洋馆里的。也因此,海洋馆里一片和谐,不代表他们在城里开挖水道也是那样顺利。
当知道这一条条水道是为了给海族准备的道路时,那些原本默不作声的反对派就忍不住议论起来了。
这其中既有贵族,也有平民。
贵族当然是直接找到王子这里,或是在宴会上,在公爵面前表达不满。
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王子和公爵这样地位的大人物,也不能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殿下是这样的年轻,充满活力,跟您比起来,我已经腐朽得要进棺材了。”一位资历颇深的老伯爵走过来,跟王子攀谈着,只是话音一转,带上些许其他的意味,“好在年迈也意味着经验丰富些,总还能给殿下出出主意。说一句冒犯您的话——现在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我老头子看来可并不一定都是好事。”
“难道说伯爵大人有什么别的建议?”王子脾气很好,与老伯爵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说话。
嗯,他十分理解这些年纪大的老人家,很希望别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随便听听,尊老爱幼嘛!
“虽然殿下也是出自好心,只是……那到底只是一群在海里粗鲁惯了的野蛮人,甚至与咱们的习惯大不相同,让他们来城里,只会闹出乱子呀……”老伯爵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子,扯了扯嘴角,神情因为精心打理的长胡须而看不清楚,“殿下应该多为自己想想才是,也许有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又弱下来:“——因为一己之私,想您支持这样的决议,可身为储君的您,要想得更多、责任更重,不是吗?您可不要被人蒙蔽了。”
王子好像没有听出老伯爵口中的挑拨之意,又好像听懂了却毫不介意,他只是兴致勃勃地问:“噢?什么一己之私?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这神情,他分明只是想听八卦的。
这话怎么好明说呢?老伯爵的眼神有些慌乱,让他直说这样的事,实在是有违贵族的教养,就胡乱含混着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人尽皆知的私情,不该让殿下听到这些的。”
呵,还不是都城来的公爵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见天跟着海族过来的政务官出出入入,城里连普通百姓都有所耳闻,说他们的公爵看上了海族,这水道就是为了方便他们私会才修建的!
保守派的贵族抓住了这个把柄,更是偷偷在私下推动散播这个谣言,一时间,许多百姓都模糊听说了有贵族看上海族的事。
可王子真不知道这回事,听到老伯爵含混的解释,他的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回去后就问了自己的侍卫官和几个仆人。
仆人们也只是知道大概,便说了“贵族为了追求海族大兴土木”这样的传言,接着就紧张地觑着王子的脸色——
糟了,王子殿下的脸色显然越来越差了。
该不会说公爵的那回事……是真的吧?!
殊不知,王子心想:坏了,我不就是假公济私让人把水道开到夏宫吗,现在人人都知道我看上海公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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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在这边紧张得不敢出门,路煜明倒是一点都没受到传言的困扰。也是,这样的流言,又有谁敢到公爵面前来说呢?又不是活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路煜明对此一无所知。
有些人到不了王子面前,就在他面前很是劝了好几次,话里话外无外乎是让他不要拿公爵的名誉开玩笑,不要为了一个海族就失去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