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没告诉你?”
老师有些惊讶,“1993年3月,我们市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重大的车祸,一辆轿车与卡车发生碰撞,轿车内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两个老人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妇,他们四人都不幸遇难,而你,被你母亲护在怀里,是其中唯一的幸存者……”
“……”
宁七的头当时都要炸开,“卡车司机呢?”
“他也当场离世了。”
档案老师叹口气,“他是开长途的,可能是太困倦了,打了瞌睡,所以,造成了这起不幸,两辆肇事车堵在高速路上,很多人都下车去看,你当时没到两岁,不太会说话,吓得哇哇痛哭,是宁先生,给你抱出来的……”
说话间,老师还拿出手机查询出当年的新闻,“你看,网上还能找到,当时京洲城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了这起事故……”
宁七探头看了眼,查找出来的是一张旧报纸照片,黑体字标题醒目刺眼——
‘车祸无情,一家五口命丧四人,唯一生还女童将何去何从!’
“所以……”
宁七声颤了颤,“我爸后来收养了我?”
“当时,巡捕那边先联系了你家里的亲戚,希望他们能收养你,但你母亲那边,家里没什么人,父亲这边,爷爷奶奶是跟着一同走了,没办法,巡捕便将你送到我们福利院了。”
档案老师说着,“你小时候很漂亮的,又很喜欢笑,我们都很喜欢你,很多没有孩子的夫妇,都考虑要认养你,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们都觉得你命太硬。”
老师无奈的笑笑,“怕压不住你,后来,宁先生和巡捕打听了你的下落,特意来院里看望,你好喜欢宁先生,一直要他抱,宁先生便说,反正他也没结婚的打算,就收养你吧,也算留个后。”
“……”
宁七流出泪,“我爸就不怕我克他?”
“还真有人提醒了宁先生,但宁先生说,跟一个孩子的未来比起来,那些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纯属无稽之谈,他说你不是命硬,是真正被家人爱惜的幸运儿,如果你母亲不爱你,没有抱紧你,你也不会生还,如果你母亲在天有灵,听到有人诟病她拼命护着的女儿,也不会安息的……”
老师蛮动容,“宁先生,是我见过最果决的领养人,当年,他还给我们院捐了一笔钱,我们用来修了间图书室,还以你的名字命名,叫做一诺图书屋……”
……从福利院出来,宁七只觉脚步虚浮。
她哪是幸运儿?
就是个灾星呀!
是她克的宁老六失去了所有的好运气!
害他由一个商人,变成个落魄的逃难者。
可宁老六从没埋怨过她,在天桥下,他吆喝的神采飞扬!
他对自己说,闺女,人定胜天呀!!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跟宁老六去断绝关系?
她不配!
看守所里——
“宁七,你们只有十五分钟的会面时间,情绪不要激动,不要影响服刑人员的心情。”
宁七柔顺的点头,坐在接待室密闭的透明隔断外,不多时,便看到和巡捕出来的宁老六。
看到她,宁老六先红了眼,拿起通话筒,“闺女!爹对不起你,你受委屈了,是爹害的你脸变这样的……”
“爸……”
宁七呢喃着叫着他,“爸……”
“哎哎,我在!”
宁老六慌着点头,“闺女,别担心,爹很快就出去了,苦日子马上就会过去,我还记着要给你买钢琴,你别生我的气,从今以后……”
“爸……”
宁七咧着嘴,怆然泪下,“你为什么瞒着我?”
“什么……”
宁老六不解,“我怎么……”
说话间,他看道了宁七拿出的认养证,不禁睁大眼,“你从哪找到的?闺女,你听我说,这……”
“爸,对不起。”
“……”
宁老六当即无言,泪水蓄满眼眶,:“闺女,是爹没出息,爹没照看好你……”
“不……”
宁七胡乱的摇头,放下话筒,人起身后退了几步,对着宁老六屈膝跪了下去,“爸,我是个灾星,是我害得你,我害的你!!”
“你说的是啥话!”
宁老六流着眼泪在罩子后面拍打,“闺女!这一切都跟你无关,跟你无关!!”
“爸,我谢谢你……”
宁七听不到他的声音,透过眼泪,只能从他的口型去辨认,“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让我有个家,谢谢你来做我的爸爸!谢谢你给了我全部的爱,谢谢你!谢谢你!!”
她磕着头,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宁七!!”
看守所的巡捕拉起她,“不要激动!!”
她如何能不激动!
她算个什么东西!
还想着要离家出走!
可她本来就是没有家的!
是宁老六让她还能继续做她的‘一诺’!
让她能像个人,还给她弹钢琴!
“爸……”
宁七泪眼模糊的看向玻璃隔断里的宁老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任性了,等你出来,我们好好生活……我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孝顺您,偿还您的情分,爸!”
“闺女!闺女!!”
宁老六她被拉扯也急了,起身扑到罩子后面,“你没错,都是爹的错!闺女呀!坚持坚持!爹很快就会出去的!你姓宁!打从我给你抱回来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我亲闺女,我们有家的!一直有家!你亲生父母在天上看着呢!这一世爹给你个家,来世的话,你会有更幸福的家!你信爹的!信爹的!!”
……
“爸……爸……”
宁七晃着脑袋,场景不停地过滤,人疲惫的厉害。
“三宝呀,三宝?”
冯玉珍的声音响起,“烧已经退了呀,这是梦到喜年了?”
“……奶。”
不知过了多久,宁七才彻底清醒,“我做梦了。”
“奶知道,你是梦到喜年了……”
冯玉珍还拿着毛巾,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宝呀,你发烧了,睡了两天呢,这给奶吓得,都让你大哥回村把‘龙王’请回家了,奶给你念叨了,以后不让喜年再来看你了,影响身体呀……”
“……”
宁七缓了缓,听着还挺想笑!
挣扎着坐起来,清醒之后,再无任何不适感。
只是……
她睡了两天?
惊讶的看向冯玉珍,”奶,乔凛没给我来电话吗?“
“来了!“
冯玉珍点头,“昨个就来电话了,听说你生病了还很担心,不过宝呀,他咋去米国啦!”
乔凛安全到了。
她也就放心了。
点点头,“奶,他去留学了。”
“留洋啦。”
冯玉珍叹一声,“那孩子有出息,宝呀,你喝点水,来。”
宁七喝了口水,人爽清了几分,对着冯玉珍的脸,眼又氤氲了起来。
“咋的了?”
冯玉珍吓一跳,“宝呀,是不是还哪里难受?”
“没……”
宁七吸了吸鼻子,抱住这个瘦弱的老太太,“奶,我爸没骗我,我这辈子,有了您,有了三个兄弟,有一个特别温暖的家,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这孩子!”
冯玉珍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当然得幸福了,喜年走的时候说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奶要是不对你好,到了下面,也没脸面对你爹妈呀。”
“……”
整岔劈了!
宁七无所谓!
感觉到位就行。
走出卧室,她抬眼就在客厅柜台上看到了神龛。
哎哟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