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诣突然面无表情地将药放回去,一点都不想细想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梧桐余光扫到明修诣的动作和表情,哪怕病恹恹的马上要归西了,却还是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明修诣是能忍能狠的假正经,没想到竟然和他爹一样,是个真正经。
这样一想,宫梧桐笑得更厉害了。
明修诣见他虚弱成这样了还在拿自己打趣,又心疼又无奈。
宫梧桐笑完后,懒洋洋靠在软榻上,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做什么闯到我识海里?”
明修诣见他一点都不打算提方才的事儿,也没有多此一举地发问,规规矩矩道:“温师叔让我进去的。”
宫梧桐笑他:“傻子,他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啊?”
他躺了一会顺了气,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明修诣赶忙扶住他,但手刚伸过去却被宫梧桐一把扣住手腕。
“别动。”宫梧桐将灵力送入明修诣的经脉,一一探查后发现他只是灵力耗尽,并未被自己识海中的东西伤到,这才将手松开,道,“下次不要胡闹。”
明修诣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刚才险些送了性命的不是他一样,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讷讷道:“师尊识海……”
宫梧桐抬手在明修诣的眉心轻轻一弹,将小徒儿弹得往后一仰。
“玩去吧。”
他这副态度明显不想多说,明修诣捂着眉心,还是没再多问,乖乖行礼告辞了。
只是刚走出房门,他才猛地想起来宫梧桐识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旖旎幻境。
明修诣:“……”
***
内室,宫梧桐病恹恹地躺在榻上,明修诣走了后他又吐了几口血,才终于好受了些。
他按着头痛欲裂的头,闭眸修养了一会,突然嗅到一股墨香,微微一抬头,温春雨不知何时到的,正站在床榻边,担忧看着他。
宫梧桐又扬起笑,随意道:“你这什么表情,我又死不了。”
温春雨坐在他身边,忧心道:“明修诣的寒冰灵种有用,只是他修为太弱,若是能入化神期,必定能救师兄。”
“大概吧。”宫梧桐却对明修诣的寒冰灵种没什么兴趣,随口道,“但是化神期哪能那么容易修炼到?再说了,这颗灵丹能让我撑上好几年,不必担心。”
“可是……”
“没什么可是。”宫梧桐撑着手臂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笑,“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那么爱管我的事啊,我又不是孩子了。”
温春雨知晓宫梧桐从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只好抿唇将话吞了下去。
知晓温宅还有个明修诣在,温春雨也没有光明正大地出去,在自己家反而像是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从窗户跑走了。
明修诣孤身在房间冥思苦想那段骇人的记忆到底是怎么来的,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发现温宅的画中人正拿着一个价值不菲的琉璃匣子,笑得温和:“明少尊,我家主人给您送了些东西。”
明修诣微微点头,伸手接过:“多谢小师叔。”
画中人送完东西后,整个人化为一滴墨痕,落在地上不见了。
明修诣极其能适应,早已见怪不怪,捧着盒子将门关上。
打开匣子后,明修诣罕见地一愣。
那匣子里弥漫中一股浓郁的药香,一一看去竟然全是外界千金难寻有价无市的灵丹,少说也有上百颗了。
明修诣满脸茫然,不明白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师叔为何会送自己这个。
匣子里还有一封信,明修诣疑惑地打开,发现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吃。
明修诣:“?”
第38章 豪情壮志
明修诣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宫梧桐慢吞吞地走过来,他大概是刚沐浴过,浑身上下全是水气,长发湿哒哒垂在背后,还在往下滴着水。
明修诣回过神来行礼:“师尊。”
宫梧桐随口应了,闷咳几声,满脸孱弱之色走到外室的软榻旁,将他看了一半的蔷薇纹话本拿了起来。
明修诣:“……”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不忘看话本。
宫梧桐将话本卷了卷,瞥见一旁的琉璃匣子大概猜出来了温春雨的打算,不禁失笑道:“那些东西你爱收着就收着,当你小师叔给你的见面礼,修为停滞时吃一粒就好。别多吃,对修行无益。”
明修诣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宫梧桐正要离开,明修诣神使鬼差地叫住他:“师尊……”
宫梧桐:“嗯?”
明修诣尝试着道:“师尊的识海中……”
宫梧桐睨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别问这个吗?”
“不是。”明修诣忙道,“我在师尊识海里瞧见过……关于自己的一点记忆,所以想问问师尊,那些记忆,是我的心魔,还是未来之事?”
宫梧桐一怔,这才饶有兴致地道:“你瞧见了什么?”
明修诣呆了一下,耳根突然有些发红,他讷讷道:“也……也没什么。”
宫梧桐看到他脸红,还以为正经的小徒儿和他一样,是看到了那种不堪入目的记忆,摸着唇笑着道:“哦,我识海所见皆是预知到的天命。”
其实他隐约也猜出来了,那种龌龊的记忆八成是他识海混乱时将美梦的碎片给搅进去了,但见明修诣罕见的脸红,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明修诣闻言当即呆滞在原地,眼睛都不会转了。
宫梧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徒儿?徒儿啊。”
明修诣猛地哆嗦了一下,突然正色道:“我不会!”
宫梧桐疑惑道:“什么不会?”
明修诣眼睛仿佛有坚毅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徒儿断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师尊放心好了。”
宫梧桐:“……”
宫梧桐唇角微微抽了抽:“哪种大逆不道?”
明修诣根本不敢回想,只说:“反正师尊放心便是。”
宫梧桐哪里放心得了,他连话本都不想看了:“嗯嗯嗯?你到底瞧见了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只是他刚重伤一遭,虚弱得要命,刚走了两步就一个踉跄往前一扑,被明修诣一把接住。
明修诣本来还以为宫梧桐已经痊愈,但没想到一接住他便感觉到一手滚烫。
宫梧桐烧得差点能煮茶了。
明修诣慌张地将他扶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师尊?”
只是灵丹在生效而已,没什么大碍,宫梧桐却没事找事,烧得通红的眼皮懒懒一掀,瞪了明修诣一眼,道:“都是被你气得。”
明修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乖乖先认错:“弟子知错。”
宫梧桐更生气了。
纵雪青是魔族过云江第一美人,一个眼神都能将人勾得神魂颠倒,当年道修魔族不知多少人散尽钱财只为博她一笑——不过全被纵嫌明给一拳一个揍出了过云江。
宫梧桐的眼睛随纵雪青,哪怕不笑时都流露出勾魂的风情,更何况是这副烧得脸颊绯红,眼圈好似晕了一圈胭粉似的飞红,眸瞳里全是水光的模样了。
——但凡换个人在此处,都得被他勾得魂儿都没了。
但明修诣却完全没察觉出来宫梧桐的风情,反而还盘算着要不要出门去找温春雨来给他师尊看看身子。
宫梧桐彻底服了明修诣的不解风情,抬手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地从袖子里拿出来话本看。
但他烧得眼睛发昏,总是看错行,只好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本中规中矩的话本甩给明修诣,趾高气昂:“念书给我听。”
明修诣还在担心:“不必叫小师叔吗?”
“叫他做什么?”宫梧桐往软枕上一靠,懒懒哼道,“他又不是医修——啧,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事要操心?”
明修诣见他还活蹦乱跳的,只好打消了念头,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拿起话本来念。
原本明修诣还有些忐忑,担心若是宫梧桐给自己一本春宫图自己到底要不要听从师命念给师尊听,一掀开后瞥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
宫梧桐还算有些良心,选的话本是人间男女情情爱爱,并没有多少孩子不宜的东西。
明修诣嗓音刚好在变音的年纪,轻轻念来是稚嫩中又带着些低沉,听得宫梧桐昏昏欲睡。
这本话本实在是没有意思,不知道是谁塞到他储物戒里面的,且还是宫梧桐最不喜欢的青梅竹马。
宫梧桐努力听了听,很快将那一堆甜甜蜜蜜中的废话给总结成短短一句话。
青梅和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在竹马去修道时,青梅病死了。
宫梧桐眉头轻挑,根本不知道这种剧情桥段哪里值得写厚厚一本的。
见明修诣还在认真地读,宫梧桐劈手夺过来,道:“别念了,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明修诣愣了一下,才一言难尽看着他。
宫梧桐将话本收起来后,也才后知后觉自己正霸占着明修诣内室的床。
宫梧桐根本不知道尴尬是什么意思,他一拍床,道:“害羞什么啊,来睡。”
明修诣讷讷道:“我睡姿不好,怕会冒犯师尊。”
闻言,宫梧桐当即一阵窃喜。
睡姿差好啊,有多少师徒话本里,都是睡着睡着突然抱到一起去的。
情愫就是要在不经意间才能生出啊。
宫梧桐装得和大尾巴狼似的,故作矜持道:“反正师尊也不用睡着,没事,凑合一晚,明日我们就回九方宗。”
一听终于要回去了,明修诣这才脱了鞋爬到榻上,眼睛亮晶晶的:“师尊不再多休息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