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薛微醒过来,房间里开着壁灯,光线幽暗,不影响睡觉。
她浑身酸软,身体特别的疲累。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床上就她一个人,房间还是薛琰的房间,但他人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的。她揉了揉额头,撑着身子坐起来,床头柜上她准备的汤水和蜂蜜水全部都没动过。
薛微下床,稳了稳身子,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刚出了房门,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她猛地耸了下肩膀,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过去看了一眼,她没下楼,就在二楼的围栏边上,往下望了望,并没看到人。
周遭很安静,安静的落针可闻,她竖着耳朵,想要听的再仔细一点,却是什么都听不到。等了一会之后,一直没有动静,她便打算回房,这一转身,便被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薛琰吓到。
她整个人就差没跳起来。
四目相对,片刻的功夫,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哥……”
“怎么醒了?”薛琰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朝着她走过去,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头发自然耷拉着,不似平日里那样那么修边幅,走近了还能看到他冒出来的胡渣。
有几分颓废感。
这个样子,薛微很少能看到。
薛微说:“突然就醒了。”
“刚刚在看什么?”
“我本来想回自己房间,刚听到什么东西砸了的声音,就想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怎么,我不小心摔了个杯子。”他淡淡的回,距离不近,但薛微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薛微说:“怎么那么晚还喝酒?”
“睡不着,就喝几杯。”他摆摆手,并不打算跟她多聊,“去睡吧。”
“好。”她也不多问。
等他转身,才跟着过去,本是要各自回房,薛微刚从他房门口走过,衣领就被抓住,给逮了回去。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饿的前胸贴后背。
小舞很体贴,把饭菜给她端上来,让她在床上解决了午餐。
然后告知她,在她睡觉的时候,有谁来过电话。
其他不重要的都自动过滤,她只把薛妗的电话重点拿出来说了说。
薛微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并没有回电话。
小舞汇报完以后,她察觉到她的手机已经被完全监控了,等于说手机在她手里,但她跟什么人发信息打电话,都在薛琰的掌控中。
之后的日子,诚如薛琰所说的那样,她不能出门,只能在薛宅内活动,之前上节目时认识的几个朋友,也全部都失去了联系。至于她的微博号,也全部由小舞在打理,发什么信息都要过滤。
这是全方位的控制,与当初把她囚禁在地下室的小屋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空间变大了,没那么封闭,但还是处处被限制。
不过薛琰答应了让小舞教她点防身术。
那日开始,她就在小舞的指导下,每天跑步,脚上帮着沙袋,做力量训练。
她不反抗,日子还是过的很闲适。
薛妗没有回到薛宅,薛琰的人过来接她那天,她没出去,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打发了回去。薛琰亲自给她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仍然没有说服她。
她只是很坚持的表示,这一次不管要面对什么,她都要跟叶泽善站在一起。
薛琰沉默片刻之后,就挂掉了电话,什么也没有说。
为了安全起见,在姚京茜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把人送了出去。
然后重新将叶泽焕安排回了别院里,找了几个贴心的看护照顾他,只能慢慢的一步步来。
金凤晴在医院里,经过系统的治疗,情况好了不少,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以前的事儿。沈覃去看过她几回,一次比一次暴躁,最后一次算是撕掉了面具。
他抽着烟,来回渡步,男人一旦受挫,烦事缠身,便没了形象。他的领带是歪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够妥帖。
金凤晴如今的心态比他好一些,听他牢骚,也没太大的起伏,喝着茶水,说:“坐下来吧,你走来走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说的是轻松,你躲在在精神病院里面,就可以脱罪了。”他冷睨了她一眼,话语里透着怨气,说到底这事儿就伤在叶泽焕手里,他才进公司几天,就干了这档子事儿。
“泽焕真是我儿子么?”
金凤晴愣了愣,面上的表情冷了几分,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司陷入危机,最大的责任在他这里!是他跟别人串通了弄自己人,我这不是错了!”
“是啊,确实错了,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错了,分开以后就不该再在一起,这长情的戏码,也终于可以落幕了。你现在回想以前,一定很后悔吧?”
沈覃:“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知道你后不后悔。”
“后悔能改变一切么?”
“也许可以,沈遇陈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们面对自己的过错,他就会放过我们。我现在有胆量在所有人面前把以前的事儿说明白,你敢么?”
沈覃看向她,金凤晴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两人对视,她又问:“你敢么。”
“晴晴,你说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你好么?”
金凤晴微微一愣,这句话说出来,她一下就能猜到接下去他要说什么。
她抿着唇,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茶杯上,微微出神。
沈覃在她身边坐下来,抓住她的手,说:“这么些年,我为了你,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做了多少事儿,我相信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想你为我做点事儿。”
金凤晴笑起来,明知故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
“就算我愿意牺牲自己,你也要看沈遇陈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就算我包揽下所有的罪名,你照样脱不了身。”
“你不愿意可以直说。”
金凤晴反手握住他的手,说:“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其实到了现在,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也许我们一起向公众坦白一切,会是最好的选择。”
沈覃一把甩开她的手,侧过身,面色冷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金凤晴也不追着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的手边,刚放下就被一把拍开,杯子甩的老远。
“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当初就不该因为你辜负了陈恬,如果她还在的话,我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帮助我,为我着想的人!我这一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儿,就是跟你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当初我家破产,你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我,想都没想,转头就嫁给了叶沛。等我好了,你又来勾引我。”
“说来说去,都是你在从中作梗!现在你还想拉着我一块死,金凤晴,你可真是没有心!”沈覃忍不住上手,手指戳了戳她的胸口,眼里是不甘,是悔恨,还有对她的厌恶和憎恨。
金凤晴没有还手,只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当时说还爱着我的人也是你,现在说后悔的还是你。我是有错,你就没有么?”
“我只不过是犯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如果不是你主动勾引,我就不可能出轨!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会好好对她,我是有良心的人!我知道她帮了我很多,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她的支持和帮助!是你!是你破坏了我家庭,不但害死了陈恬,还搞坏了我跟沈遇陈之间的父子关系!”他有些激动起来,眼睛泛红,眼里的恨意不断攀升。
不等金凤晴开口,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是你毁掉了我本该美满的家庭!”
这一幕恰好被过来探望的叶泽善看到,及时把人拉开,金凤晴没受伤,沈覃的力气不大,他没想真的把人掐死,他只是难受,需要一个发泄口,但他不会真的杀人,他依然爱惜自己。
叶泽善扶住金凤晴,冷声对沈覃说:“沈伯父,当初你们在一起是两情相悦吧?你在婚礼上说的那些话,我可是到今天还记得,你说过往后余生会给我妈最大的幸福,来弥补蹉跎掉的时光。现在这算什么?就算沈氏倒闭,你一无所有,只要你还是真心对待我妈,依然可以完成你给的承诺。”
“现在是怎样?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意思,是么?”
沈覃笑了笑,整了整衣服,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扯掉了领带,说:“既然你选择在公众面前公开坦白过去的事儿,那行啊,我到时候一定会一五一十把你做过的事儿全部都说出来。到时候咱们两谁更丢人,谁心里清楚。”
“共患难这个词,你应该问问你妈,她是不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人。当初是谁先飞的,你应该问清楚了,再跟我说这句话。”沈覃深吸一口气,领带缠住手,垂着眼,好一会之后,才看向金凤晴,目光深沉,他笑道:“金凤晴,我是毁在你手里的,第一次是,第二次还是!遇上你,我真的没有好事儿。”
说完这句话,沈覃就走了,把领带丢在了地上。
那领带是金凤晴买的,她认得出来。
人走了以后,她把领带捡起来,抚平褶皱,叠好放在桌子上。
叶泽善说:“是他没有担当,就算是错,也是两个人的错。你主动勾引,他可以拒绝,但他没有,那么他也有错。”
金凤晴看了他眼,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只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戒毒所的人把他的血液拿去研究,还不清楚这种新型禁品是个什么结构,要研究出来,才能真正的找到戒毒方向。你放心,我和阿盛会把他照顾好,会好起来的。”
“你不用安慰我,他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能不能真的好起来,我也清楚。我想见见沈遇陈。”
“妈……”
“放心,我这一次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我就是想跟他谈谈,谈谈他的要求,怎么跟公众坦白。”她朝着叶泽善笑了笑,望着灰蒙蒙的天色,说:“我应该为我当初做的事儿负责,也应该为你和你弟弟积德,我不怕自己遭报应,我就怕连累了你们。你弟弟已经那样了,我不想你再有事儿。”
她紧紧握住叶泽善的手,眼眶通红,声音有几分哽咽,说:“以后你弟弟都要靠你了,也只能靠你了。我真的对不起你,泽善。”
“不必这样说,我在叶家也挺好的,爷爷只是要求苛刻,但对我还是挺好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我的母亲,怎么样都是我的母亲。”
金凤晴眼泪落下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趴在他肩头,默默的流眼泪。
沈遇陈对叶泽善没有意见,所以他说了几句后,便跟着他去了一趟精神病院。金凤晴看起来正常了很多,整个人没了戾气,还挺温婉。
两人聊了一个下午,沈遇陈差一点起了恻隐之心。
不过金凤晴的态度确实很好,也能深刻的感觉到她的忏悔之心。
“泽焕已经变成那样了,只当是给那个没出事的孩子报仇了。到时候我会让泽善给我安排记者招待会,我会把我当年做过的一切都公之于众。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不再报复,我以后会一直待在精神病院里,不会出去了。”
叶泽善听到这话,不由的看了她一眼,金凤晴正好抓到他的目光,对着他笑了笑,“其实在这里挺好的,清净,又没那么多尔虞我诈。你们记得来看我就行,带着我的小孙子,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呢,下次来的时候,带着薛妗和孩子一块过来。你们的婚礼,我是没法参加了,但见面礼还是要给。”
听着她说这些,沈遇陈觉得自己像个不近人情的坏人,他必须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母亲惨死的样子,才能硬着心肠不为所动。
出了精神病院,他拿了根烟,顺便递了一根给叶泽善,说:“你妈说话挺有水平,果然是当过领导的人,我差一点被说动了。”
“幸好你不为所动。”叶泽善没点烟,香烟捏在手里,没有抽的想法。
沈遇陈抽了一口烟,笑了笑,没再言语。
一周以后,金凤晴果然依她所言开了记者发布会,把当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向公众交代,并且正式公布跟沈覃离婚的消息。
金凤晴这番话都是打过草稿,反复修改过很多次的,她没有刻意的揽责任,但故事说完,整个故事里,她是唯一的坏人。
破坏了沈覃和陈恬的家庭,也害死了陈恬。
沈覃看了直播,看着金凤晴面对着镜头说出那些的时候,他原本的愤怒不快,突然就消失了。
而后落了眼泪。
隔了三天后,沈覃开了记者招待会,重新说了一个版本,故事还是同一个故事,只是角度不同,听起来就显得不太一样。
沈覃辞掉了沈氏董事长的职务,把手里所有的财产转移到沈遇陈的名下。
他再去见沈遇陈的时候,穿了一身素服,“我把一切都还给你,好好经营公司,这里不但有我的心血,还有你妈妈,你外公的心血。不要让它因为自己人内讧而落到别人手里。”
“我不是个好爸爸,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沈遇陈只看了他一眼,并不开口。
沈覃走的时候,他只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会跟金凤晴在一起么?”
他摇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放心吧,我以后会一心一意对你妈妈。我以后就守着她了。”
沈覃走了,也从沈家搬了出去。
找了个离公墓近的小区,据说去给陈恬守墓了。
沈遇陈没管,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管,沈覃辞去职位以后,他就接手了沈氏,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没那么多功夫再去管沈覃在做什么。
工作上手以后,他便跟叶泽善达成了长期的合作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
薛琰这边花了大概两三个月的时间,才非常自然的与凌随这头搭上线。
这两三个月里,振锋和源叶在商场上也交锋好多次,商圈里很明了薛琰和叶澜盛两个人不对盘,即便两家有婚姻的牵绊,仍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薛琰这头终于找到一个契机,与凌随碰面谈合作。
他亲自飞了一趟北城,凌随定的地方,两人以商务合作为由见的面。
见面的地点就在市中心一家餐厅,广东菜馆。
薛琰安排的包间,直接包了场,当天就招待他们两位客人。
薛琰过去的时候,就带了两个人,一个齐润一个王靖凯,都算是他的心腹。
凌随比他早到了十分钟,进门时,他正在翻看菜单,手边放着一杯茶,那样子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商人,哪里能看出来,他是个大毒枭。
“薛总,来了。”他抬了下眼帘,朝着他笑了笑,拍了怕旁边的位置,“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还没点菜。”
薛琰坐下来,凌随主动给他倒了茶水,十分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