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
时间到,烤箱自动跳停。
薛微的注意力立刻转移,拿了手套走到烤箱前面。
薛琰并没有继续追问,双手抱臂,站在原地瞧着。她等了一会,才打开烤箱,而后将做好的戚风蛋糕拿出来摆在台子上,又将已经弄好的蛋黄酥放进去,调好时间,继续叮上。
薛琰;“做那么多要给谁吃?”
“当然是拿回家给你和爸爸还有嫂子吃,顺便明天想去一趟叶家,去看看姐姐和小外甥。”
她从下面柜子里拿了个盒子出来,简单的折了一下,放在旁边,等着蛋糕凉了再装进去。
薛琰是不吃甜食的,因此她也没问,但眼下,他却主动的开口,“不给我尝尝?”
薛微有些诧异,“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吃这个?”
“总有例外的时候,而且你不是总说,你做的都是无糖的,连爷爷都能吃,难道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话分量过重,薛微反驳的很快,爷爷是有糖尿病的,但即便她做的这些不加糖,爷爷也不能多吃一口,最多最多只能吃一小块。
她拿了刀切了一小块,递过去,“这个我做的时候是按照正常比例做的,真的不加糖的话,就很没有滋味。”
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
薛琰拿起吃了一小口,很绵软,倒是没那么甜。
“好吃么?”
“还可以。”
薛微笑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吃我做的蛋糕。”
“是第一次么?不是吧。”
他自然不记得,她很早就开始学做烘焙,总不可能一次都没有吃过,她每次做都做那么多,摆的到处都是,难道真的一口都没尝过?
薛微:“反正我记忆是没有吃过,要不然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了,但是我没有看到,就当做没有吃过了。这么难得,那我要多做一点,都让你尝一尝。”
说完,她正当又开始动起手来,准备打点奶油出来。
刚拿起一颗鸡蛋,她似是想到什么,问:“你晚上没有应酬吧?”
“没有。”
完了。
薛微心说,他要是不走,那她就出不去了。
她继续手上的动作,磕了个鸡蛋,蛋清和蛋黄分离。
薛琰则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这让薛微没办法开小差。
烤箱里的蛋黄酥很快就好了,她预备洗手去拿的时候,薛琰说了声,“我来。”
而后上前,拿了她用的手套,打开烤箱,等了一会才将烤好的蛋黄酥拿出来,很香,看起来也很好吃。
薛琰又尝了一个,这个薛微做的是少糖,没那么甜,豆沙和咸蛋黄味道适中,确实不错,怪不得这店生意会好起来,主要还是她做的东西确实可以。
“做的不错。”
薛微咧开嘴笑,“从你嘴里听到不错两个字,可真难得,我想录下来。”
“我都说完了,你录什么。”
“你可以重新再说一次啊。”
“只说一次。”
薛微瘪瘪嘴,什么也没说。
她又做了一会,瞥了一眼时间,继续又做了一会,然后很自然的去了一趟卫生间。幸好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若是放在外面,刻意拿手机的动作肯定会被薛琰注意。
她先锁上门,然后拿出手机,给叶澜盛发了个信息,告知他薛琰在身边走不开。
一条信息什么都说的很清楚,时间地点都有。
叶澜盛收到的时候,正好出了公司,就直接绕道去了薛微的烘培店。
薛微把短信删的干干净净,推开卫生间的门,薛琰就站在门口,把她吓了一跳。
“做贼心虚?”薛琰似笑非笑,目光锐利,那眼神像是要直接刺破她的心。
薛微下意识的咬紧牙关,有那么一瞬,她差点缴枪投降,“是你一声不吭站在这里吓到我了。”
“不是做贼心虚?”
“我没有偷东西,干嘛要心虚。”她从里面出来,垂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她用纸巾擦着手,擦完以后,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做贼心虚?你是不相信我对你一心一意么?”
她的眼睛里含着委屈,眼巴巴的看着他,嘴角往下瘪,“你以为我在里面做什么?”
薛琰没说话,嘴角浅浅勾着一抹弧度。
薛微心脏砰砰跳着,摸不透薛琰的心思,她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她站着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薛琰往前,两人只剩下半步的距离,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勾起,说:“为什么锁门?”
“我只是顺手。”
“是顺手还是想防着我?”
“真的就只是顺手,我为什么要防着你?我防得住么?要是能防住,我早就防住了。”
她看他一眼后,就垂了眼,委委屈屈的,咬着唇不再说话。
可惜薛琰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指腹在她唇上压了压,说:“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薛微心下颤了颤,他很久都没有做出这个指示了,她都以为自己快要忘了。可现在,他一做动作,她便接收到了指令。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
她吞了口口水,说不出拒绝的话。
下一秒,薛琰上手圈住了她的腰,“不乐意?”
她双眼泛红,抬眸看着他,“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个?”
“不是,先是找你,然后才想到这个。”
“有什么区别?”
“顺序不同。”
“目的一样。”
“做不做?”薛琰不跟她废话。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了,能让你安心,能让你觉得我对你一心一意,我自然会做。”
“所以说那么多不如做。”
随即,两人便进了卫生间,门没有锁,只虚掩着。
叶澜盛到的时候,从外面瞧进去,烘培店里没人,他没有立刻进去,等看到有人影了,才丢了烟头,穿过马路,进了店门。
“老薛,你也在啊。”
薛微脸颊微红,看到他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来这里了?来之前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叶澜盛双手抄着口袋,笑道:“我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在,那就一块吃个饭?”
薛微没有直接应,而是看向了薛琰,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叶澜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还愣着做什么,收拾收拾走了。”
现在除了名义上,还没有办喜酒,法律上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叶澜盛想要带着她出去吃个饭,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反倒是别人,要带着薛微出去,得让他答应了才行。
他推了她一下,而后跟薛琰闲聊,“今天这么闲。”
“你不是也一样。”
“那可不一样,我是有义务过来接她一块吃饭,你没有。”
“看看自己妹妹都看不得了?”
叶澜盛笑道:“你应该不会跟着我们一块吃饭吧?”
“有何不可?”
“不可。”叶澜盛直接拒绝,“我想要烛光晚餐,所以不能带你这个大舅子一块,下次吧。你也该识趣点,我跟微微本身没多少时间单独相处,好不容易大家都有空,不能给点空间?”
“我要是说不能呢?”
叶澜盛抿着唇笑,没有接话,等薛微都弄好,他直接上手,拉住她的手,“走吧。”
薛微挣脱他的手,“等一下。”她将包装好的甜点递给薛琰,说:“这个你先帮我带回家,记得给嫂子吃,她很喜欢的。”
“好。”薛琰接过。
“那我跟阿盛去吃饭了,晚上会回家的。”
“嗯。”
薛微暗自松口气,将店门钥匙拿给他,“你关门吧。”
随后,她便跟着叶澜盛出门,薛琰没动,透过玻璃窗,瞧着两人过马路,叶澜盛抓着她的手,十分的自然,他拿手机拍了一张,直接发给了季芜菁。
【好看么?】
季芜菁收到信息时,并没有时间去看,因为她在给沈遇陈擦身。
他伤口养的不好,有点发炎,还得住院。
他偏要把责任推到季芜菁的身上,怪她彻夜不归,让他休息不好,非要补偿,幸好没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就是让她亲自给他擦身,只上半身倒是还能够接受。
她从背部擦到前面,心无旁骛,就当自己是个佣人。
但沈遇陈不能,他觉得眼前给他擦身的季芜菁美成了天仙,即便她现在头发乱糟糟,眼妆也有点糊了,但一点也不妨碍她的美丽。
擦完手,她倒掉水,重新打了一盆,给他洗脚。
不过沈遇陈没让她弄,她刚要蹲下,就把她拉住了。
“干嘛?”
她不解。
沈遇陈:“不用了,你坐着吧。”
“怎么又不用了?”
“心疼你呀,不想让你操劳。”
“嘁。”明明叫嚣着让她擦身的也是他,现在说心疼的还是他,“算了,送佛送到西。”她又蹲下去,“看在是我连累你挨刀子的份上,我心甘情愿给你洗脚。”
“快点吧,水温刚好。”
她蹲着,眼睛盯着他的脚。
这反倒让沈遇陈有点不好意思,脚趾头缩了缩,季芜菁见他扭捏,直接上手,握住他的脚踝,放进了洗脚盆。
“你扭捏什么。”
沈遇陈突然感动,“季芜菁。”
“什么?”
“从来没人给我洗过脚。”
季芜菁感觉到了他的感动,毫不犹豫的破坏了眼下的气氛,“我不信,你没去过足浴店么?”
“我靠,季芜菁你有病!”
季芜菁咧着嘴笑起来,“怎么?被我说破了,不好意思了?”
“你是不是女人?”
“我当然是女人了,干什么,我现在在你眼里,连女人都算不上了是么?你把我当兄弟了?”
沈遇陈懒得理她,知道她就是故意把气氛搞坏的。
季芜菁蹲了一会,抬起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刚坐下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来敲门。
季芜菁以为是送饭的保姆,就立刻蹲下身,给他把脚擦干。
“看来你是在享福。”
季芜菁闻声,不由的回头,来人是沈遇陈的父亲沈覃。她匆匆给沈遇陈擦完,端着盆进了卫生间,而后很识趣的拿了钱包借口出去买饭。
还没出门,沈遇陈就把她叫住,“买什么饭,保姆不是去买了么,你不累啊,跑来跑去的。”
季芜菁瞪他一眼,“我看她出去那么久,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能迷路不成?”
好了,季芜菁是看出来了,沈遇陈不打算让她出去。
她站在门口,十分的尴尬。
沈遇陈勾了勾手指,“还不过来坐着,站着干什么。”
季芜菁啧了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低头看手机,没再搭话。
沈覃看了看季芜菁,而后将目光落在沈遇陈的身上,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这女人,便知晓怎么回事儿了。
他咳了一声,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沈遇陈不耐烦,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应付这老头的身上。
“我是想单独跟你说话。”
“要说就说,不说就走。说实话,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要说的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有金凤晴重伤我,我是不会撤诉的,要她等着坐牢,或者进精神病院吧。”
“我来的目的不是说这个。”
“那就是公司的事儿,商业罪案调查科找你了?”
果然是这臭小子搞得鬼,“你是不是疯了!?搞自家公司,你有便宜占么?!”沈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的商量,沟通,非要用这种手段,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手段,你是要毁了整个公司,是么?”
“是啊。”沈遇陈照样很平静,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依然定在季芜菁的身上,语气坚定,神气也坚定。
沈覃深吸一口气,现在是进退两难,退一步按照沈遇陈的要求去做,他和金凤晴两个人一起身败名裂,进一步不与他妥协,沈家照旧是要身败名裂,甚至破产查封。
两件事一样的严重,他根本没办法选,怎么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拉过椅子坐下来,平心静气,道:“可不可以有第三种方案?”
“不用跟我商量,你自己去想你的第三种方案。我伤着,没那么多精力来跟你讨论,跟你讨价还价。”
“你……你就不为你外公外婆想想?”
沈遇陈终于将目光从季芜菁身上挪开,看向他,“你说什么?”
“沈氏的前身是陈家,是你妈妈的产业,你想看着他们辛苦打下来的基业,臭名远扬么?”
沈遇陈笑出声,“你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还真是说出这种屁话。”
沈覃也不生气,“我掌管沈氏那么多年,用心经营,不管是企业业绩还是形象,都已经做到最好,包括我自己在内。我等于是沈氏的门面,我的声誉若是出了问题,真的按照你说的那样把一切公开,会对企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么?”
“不要紧。损失的那部分,就当做是这些年你为陈家打工所得。”
“你一定要整死我是么?”
“不是我要整你,是你们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么多年好日子过的还不够么?踏着我妈的尸骨过逍遥日子,你晚上真的睡得着么?”
话音落下,沈覃没有再说什么,沉着一张脸,与之对视,片刻之后,蹭一下站起来,“行,你想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沈家倒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错了,我们之间不存在鱼死网破,只有鱼死。”
季芜菁真怕这父子两打起来。
不过好在,两个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沈覃走之前看了季芜菁一眼,那一眼着实有点吓人,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等人走后,季芜菁才不由的抱怨,“我不想听你的家事,你非拉着我坐在这里听。”
“我想卖惨还不行么?让你感受一下我亲爸有多人渣,我有多可怜。心疼了么?”
季芜菁啧了声,“无聊。”
“防止他用极端手段,你最近小心点,说不定他会找你。”
“你看,刚才我要是出去了,就没那么多事儿。”
“有什么关系,他要是敢抓,我就敢杀。天打雷劈都不怕。”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芜菁低了头,没有当真。
这会,她正好点开了薛琰给她发的照片。
照片挺清晰的,这么一看,薛微和叶澜盛也挺配,两人紧靠在一块过马路。
她笑了笑,回了一个,【好看,薛总觉得呢?】
……
薛微上了叶澜盛的车才大大松口气,顺便从后座拿了两瓶矿泉水,全部喝了个干净。
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叶澜盛问:“天星洞有谁?”
“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叔叔,他今天来过烘培店,就跟我说了这个地方。谁知道薛琰过来,耽误了。”
“他过来做什么?”
“不知道,突然就过来。”
“什么也没做?”他目视着前方,表情平淡,不像是故意的询问。
可薛微表情已经有些不好,她低着头,拧着眉毛,双手用力的捏着矿泉水瓶,咔哒一声,瓶子都捏扁了。
叶澜盛余光一扫,大致猜到情况,就没有再继续问。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薛微很快的打破,“做了,但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
她主动提起,叶澜盛自然也就跟着问:“哦?有什么不一样?”
“我这次不是被迫承受,我有回应。”
她眼睛定定的,“我也看到了他的表情,跟以前有些不同。”
叶澜盛扬了下嘴角,说:“也未必,说不定他也是在演戏,跟你一样。”
这无疑是一盆冷水,但很快叶澜盛又转了个弯,“当然,你能走出这样一步,说明你比以前有进步。说不定有一天,薛琰就真的要栽在你的手里。”
薛微笑了笑,“谢谢你的鼓励,我要准备进振锋做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到了天星洞,两人下车,这边倒是有家餐厅,但环境比较一般。
薛微的叔叔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没有更多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在附近走了一圈,叶澜盛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
“喂。”
“进巷子,一直最里面,第二幢楼顶楼。”
说完,对方就挂了。
叶澜盛带着她进了巷子,按照对方说的,到了第二幢楼,进了楼道,这边的房子很旧,结构也是旧式的,天台是共用的。
一共七层,两人进了天台,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瞧见人。
薛微跟在他后面有几分害怕,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天台上堆放着不少杂物,还有一些早就枯萎的盆栽。
叶澜盛让她站在门口,自己进去看了看,刚走出几步,就有人袭了过来。
幸好叶澜盛反应,立刻躲开,躲开后才想起来要去保护薛微。
不过已经不必了,薛微喊了人,“叔叔。”
他的手刚好扣住对方的肩膀,差一点使劲了。
叶澜盛立刻收了力气,不由的皱了皱眉,说:“玩什么偷袭,要是伤了碰了,你自己负责?”
薛微挽住了赵栋的胳膊,并没有顾得上叶澜盛的生气,她又哭又笑,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澜盛懒得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走到旁边自顾自的抽烟。
赵栋简单跟薛微寒暄后,便看向叶澜盛,薛微注意到,便立刻做介绍。
还不等她开口,赵栋就主动说了,“你跟凌随有恩怨?”
叶澜盛回眸,烟雾缭绕。
薛微说:“赵叔,这是叶澜盛,源叶集团的老总。”
赵栋:“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不然我怎么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他走到叶澜盛跟前,“来一根?”
叶澜盛抽出一根,递给他,“看来,你跟的是凌随的案子。”
“没错。”赵栋将烟叼在嘴里,叶澜盛给他点烟,他缓慢抽了一口,吐了出来,“你想跟他合作,就必须要有牺牲,否则的话,你根本无法融入。”
“什么意思?”
“你愿意来见面,就说明你是想跟我们合作,既然如此,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只是,你照旧需要有点牺牲,你愿意么?”
叶澜盛舔了舔唇,与他对视,并没有立刻答复。
赵栋说:“他那个人,小心谨慎,我们是想探出他的上一路,还有制毒基地。但他实在太谨慎了,即便我的人已经深入到了他的左右手,依然没有办法摸到上一路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是一个团伙,以你的势力,是能够加入团伙中,说不定凌随会拉你入局。一旦你入了局,一切就好办了。只是很冒险,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一旦被发现你会很危险,包括你的家人朋友都很危险。”
“但其实你也没的选择,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