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德永也难得笑道，“想吃什么菜？叫服务员进来加菜吧。”
纪明月心里有些窘迫。
她总觉得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她很希望他们这样误会来着，但是……
她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有那么一些奇怪和尴尬的场面啊。
纪明月拉开椅子坐好，稍显拘谨地抬头看了看谢云持，求助的意味很浓。
谢云持朝着她安抚地点了点头，又跟时德永和沈芝说，“叔叔，妈，你们别吓着她。”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沈芝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跟纪明月说话，“想吃什么就点，不用跟叔叔阿姨客气。”
沈芝和谢云持两人，一看就知道是亲母子，长得很有几分相似。
她现在已年过半百，但岁月好像只是更加增添了她身上的气韵一般，保养得当，甚至看不出在来时家之前，她和谢云持过的是那般拮据的生活。
而且，一见到沈芝，纪明月就知道了谢云持那温和的性子是随了谁。
也怪不得那么多年过去后，时父依旧能对沈芝念念不忘。
心里百转千回，纪明月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没关系的阿姨，我不挑食。”
时德永拿起菜单，翻了翻，沈芝凑过去看了几眼，指了指一处，“给云持点一道宫保茄子吧，也是这家店的招牌。”
她又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今天辰辰不在，不然这里正好有她最喜欢的金汤肥牛。”
纪明月一顿，抬头看了看对面面不改色的谢云持，转而跟沈芝撒娇道，“阿姨，最近的茄子好像不算太应季，还是算了吧，不然换成别的？”
沈芝看了看她：“是吗？我还想着这是云持喜欢的菜呢。”
纪明月皱了皱鼻子，“再过一段时节，等到了夏季才是吃茄子的好季节，到时候再吃也不晚嘛。”
沈芝抬头看向谢云持，征求他的意见。
“嗯，没关系，听她的吧。”谢云持语气温柔。
纪明月没来由地心里一颤。
她抿了抿唇角，低下了头。
沈芝继续翻着菜单，时德永却转过头，跟谢云持说道，“诶对了，我听桃桃说，她好像在君耀过得不算太开心啊。云持，桃桃是不是在公司里被欺负了？”
谢云持轻声笑了笑，“她可能不太适应，所以我在考虑让她过了这个月就回去休息。”
纪明月愣了愣。
谢云持的意思是，过了这个月就让白桃收拾东西走人？
她立时一爽。
就是嘛，m-1是他们多少人的心血，干嘛要被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分一杯羹？
时德永自然也听出来了谢云持话里的意味，他皱了皱眉，“这怎么行！你白叔叔可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他难得拜托我一件事，让桃桃去项目组实习一下怎么了？我当时是让你多照顾一下桃桃，可没打算因为一个不适应，就让桃桃离开啊？”
时德永的语气并不算太好，甚至很有几分严肃，多年上位者的压迫感也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了。
就坐在他旁边的谢云持却好像一点干扰都没有受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叔叔，毕竟这个项目很重要。”
——却是一点都不打算退步的。
时德永眉头愈皱愈深，“云持，虽然我现在大多时候不干涉你的决定，但，我才是君耀的董事长。”
包间里的氛围，一瞬间就显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沈芝连忙对谢云持道，“云持，快跟你叔叔道歉，怎么跟你叔叔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转头又拍了拍时德永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有话好好说，别跟孩子生气，他到底还年纪小不懂事，让他多照顾照顾桃桃就行。”
谢云持没说话，仍旧是温温柔笑着的。
只是包间顶部的灯光打下来，好像就带上了几分阴影。
包厢里一时安静了几分。
……本来这件事和她这个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不过，她又想起来今天下午和时辰的对话，纪明月只觉得心里更加闷闷地痛，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却是连面上的乖巧都装不下去了的：“叔叔阿姨，你们这样说可就不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嘴炮王者上线ing
第28章 喜欢
本来气氛就不算太好的包间, 更是因为纪明月这突然插的一句嘴，更显得怪异了起来。
就连沈芝看着她时，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纪明月刚才这句话实在算不上讨喜, 毕竟她这个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突然插嘴掺和别人家里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这姑娘情商实在是也太低了一点。
——
但很不巧，纪明月正好不太顾及别人对自己所谓“情商”的看法。
她从小顺风顺水, 要什么有什么, 纪丰和祝琴都把她宠得不像话。
也就是纪明月懒得学坏，才没学了那些被宠坏的毛病。
但, 很不好意思，纪明月人生的第一准则向来都是，自己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干嘛总因为别人的看法闹得自己那么不开心？
就像现在, 她会顾及这两位是谢云持的父母，所以多加几分笑容和礼貌。
可这些都是有底线的。
现在, 她大小姐，还真就不开心了。
凭什么因为谢云持不喜欢说那些东西, 他们就可以当作谢云持从来不会难过、不会委屈？
凭什么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感受, 加在谢云持的身上？
凭什么他们都能认为谢云持的温柔就是应该的？
反正, 她也不爽白桃很久了。
纪明月扬了扬眉：“叔叔阿姨, 谢云持在m-1项目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们也是知道的。这种科研项目比不得其它, 让白桃过来实习固然没什么，但是项目组现在已经因为这个空降而议论纷纷了。m-1成败在此一举, 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因为白桃，结果害得项目组的大家人心动乱吧？”
时德永表情不善，“你是……”
纪明月点头笑：“对, 还挺巧，我就是m-1的副组长，所以对这个项目应该还挺有发言权。”
时德永沉默了一会儿，又呵笑道：“很好啊，我这个君耀的董事长，现在连安排一个实习生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叔叔，”纪明月靠在了椅背上，“这从来不是资格不资格的问题。今天是白桃，明天就可能是黄桃，后天就是绿桃，再然后呢？您让我们这些人作何感想呢？您让……”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您让付出了几年心血的谢云持，作何感想呢？”
纪明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一旁的沈芝。
“阿姨，虽然我知道谢云持他顾及您的想法，一直没有说，但是……”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尽可能地去保持心平气和，“我们高中很多人都知道，谢云持很讨厌吃茄子，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是。”
沈芝蓦地瞪大了眼，一惊：“怎么可能！”
她急忙朝谢云持看去，似乎是在希望谢云持也帮她说几句话。
……谢云持淡淡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沈芝心下一冷。
……那就说明，是真的。
她又有些不甘，“云持高中的时候经常……”
纪明月实在听不下去这些论调，她只觉得对谢云持的心疼，已经快要割裂她的五脏六腑了。
“那是因为别的菜都比茄子贵，”纪明月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阿姨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
沈芝彻底愣住。
“阿姨，这些其实都轮不着我这个外人多管，”她顿了顿，“但，谢云持是您的亲儿子。”
“陪了您二十多年，有求必应的，亲儿子。”
沈芝再看了看谢云持的神情，彻底明白过来。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颓丧地靠在椅背上，甚至似乎就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没等沈芝再说话，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谢云持终于站了起身。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和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还不忘朝着时德永和沈芝点了点头：“叔叔，妈，你们先吃吧，我跟明月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
说完，谢云持看了纪明月一眼，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快步走出了包厢。
前面的这位属实人高腿长，走得又快，纪明月被他拉着往外走，还一个劲儿踉跄。
……但刚才还舌灿如莲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纪明月，这个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直直地盯着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就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就握在……手腕那里。
要不然，怎么会越跳越快，像是马上就要跳出来一样呢？
谢云持的手一直都很漂亮，这是她高中时候就知道的。
手指纤长，骨节有力，指甲更是修剪得整齐干净，一如他本人一般。
但，纪明月从来不知道，当谢云持拉住自己的时候……
她竟然会如此紧张，却又开心，又像是天上空降一张巨额支票，她生怕一眨眼间，那张支票就飘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现在的她，就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那只紧握住自己心脏的手。
直到离开了包厢一段距离，谢云持才意识过来，放慢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看纪明月。
再顺着纪明月的目光看过去，他稍一低头，就注意到了两人交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