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他吧!反正他都已经把她关起来羞辱过了!大不了白天也被他当犯人!
隔着布幔,听不见车厢里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近侍长脸色难看地走下车:“满足林恩小姐一切要求。速度把医师叫来。”
依兰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堆里。
她拧开了头,迈着大步追向前方的车队。
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父母不在身边,下意识地去找师长。
一路小跑,一路偷偷抹眼泪。
詹姆士导师正在进行魔法训练。
依兰推开车门跳上车,只见一个巨大的浪花兜头盖脸砸下来。
隔着汹涌的水花,她看见詹姆士导师呲起了嘴,两只手像是抽风一样,拼命想要收回这一蓬泼出去的水。
依兰闭上了眼睛,心想:‘淋一下正好,导师就看不出来我哭过!’
奇怪的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水花扑面。
呼吸里明明还有很重的水汽……依兰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这一簇浪花定在了自己的面前!
詹姆士导师满面通红,吃力地举着两只手,正在不停地冲着她眨眼睛。
依兰:“?”
依兰:“!”
她惊喜地大叫起来:“詹姆士导师!您领悟精准操纵元素了!天哪!”
召唤元素是魔法师入门的门槛。
通过勤奋的训练,有天赋有魔法师们可以不断提升魔法强度,还有机会获得远距离操纵、精准操纵、元素变异这三种晋阶能力。掌握了这三种特殊能力的,通常被称为大魔法师。
比如那个港口故事里面,迈吉克把海水冻成冰、让烈焰直接出现在敌人的炮膛,就是同时使用了三种特殊能力。
导师他领悟了精准操纵!依兰失落的心情立刻兴奋起来。
秃顶导师疯狂地眨眼睛,额头迸出了青筋。
“您怎么了?”依兰沉浸在兴奋中。
詹姆士的睫毛眨出了残影。
他费力至极地歪了下头。
依兰也歪了头,隔着浪花和他对视。
詹姆士一副快哭的样子,终于,那两只颤抖的爪子无力地垂了下去。
“哗啦啦——”
凝滞在半空的浪花兜头摔下来,依兰被浇了个透心凉。
依兰:“……”
詹姆士导师无力地抱怨:“一直示意你走开走开,你这个孩子怎么该聪明的时候脑筋这么死板!”
依兰抹了把脸,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詹姆士导师也乐了。
他敲敲车窗,让近侍递上来一块大毛巾,让依兰擦头发。
她身上的小皮装是老林恩特制的,防水。
师生两个坐到了车窗下面,詹姆士终于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我刚才就想着不能浇你一头水,居然就把它们停住了!天哪小依兰!你真是我的幸运星!顿悟召唤元素是因为你,顿悟操纵元素还是因为你!”
依兰摇头:“不,那是因为导师您付出了无数时间、精力,以及辛勤的汗水,是您努力耕耘的收获。”
“嘿嘿嘿嘿,”詹姆士大乐,“这你就错了小依兰,我爱魔法,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和它泡在一起,怎么能叫辛苦呢!”
“您说得对!”她微笑。
“嗯?”詹姆士脸色一沉,“你脸色很难看——路易?温莎欺负你了吗?”
依兰赶紧摇摇头。
这可不关人家路易?温莎的事。
“我就是有点想家。本来以为……”她咬了咬嘴唇,“以为夜里做梦能回到家里看看爸爸妈妈,谁知道却做了个噩梦。”
詹姆士导师温和地笑了起来:“傻孩子。来,先吃早餐。”
他从抽屉里取出了牛肉干,然后拎起矮桌上的大铜壶,给依兰倒了一碗牛乳。
“尽管吃,我给你准备了单独一大包牛肉干,回去的时候让你带回家!”詹姆士豪爽地说。
“诶?”
依兰反应过来,上次她偷偷把牛肉干藏在怀里想带回去给父母尝鲜的事情被导师知道了。
真是丢脸啊。
又丢脸又感动。
“别哭别哭,”詹姆士摆摆手,“上次还有维纳尔陪着你,这回远行千里,身边又没有年轻小伙子,可想而知多么寂寞。我这个做长辈的也照顾不好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不用不好意思。”
依兰有点窘迫:“导师……才不是因为什么小伙子。”
等等。
远行千里……
此刻依兰脑海中的怒火已经平息了,她可以冷静理智地思考那件事情了。
以魔神现在的状态,不可能远在千里之外控制路易?温莎,他只能随军而行。
这里都是光明骑士,如果他远远跟在后面的话,到了夜晚,虚弱的她独自在野外会非常危险。他必须保证交换之后,她身处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也得供他白天容身,不能被那些圣光感知。
所以他打造了一个能够隔绝黑暗之力的金属牢笼,他不是要关她,而是要关他自己。
依兰的心脏轻轻蹦了起来。对,这样才对,她是被气昏了头,才没有想到。
咦?等等。
关他自己?
所以……如果自己在白天打开那只金属盒子,是不是就会看到他真正的样子?!
在那个小小的地方,他肯定不能保持着人形。
难道……他也是一只毛球球吗?那样一个家伙,如果变成毛绒绒的球球……
依兰猛地瞪起眼睛。
‘我这是在想什么!就算他也是一只可爱的毛球那又怎么样!那封信的事情,我永远无法原谅!’
她气呼呼地想。
嘴里咬着牛肉干,总觉得牙根酸酸的、痒痒的。
她想起他追着她下车,被阳光灼伤的样子。
噢,那是路易?温莎的身体!
那位可怜的病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依兰还没吃完早餐,詹姆士导师已经开始忍不住在车里召唤水元素,练习刚刚领悟的精准操纵。
‘我得去看看路易?温莎的情况,也避免再被导师泼一身水。’
愤怒出走的依兰在一个小时之后别别扭扭地回到了黑篷大马车那里。
‘信的事情,绝不原谅他!对,我还在生气!非常生气!’
她握了握拳,爬上车。
遗憾的是魔神并不在,躺在车上的是路易?温莎本人。
看到依兰,这位神秘、威严、令人忌惮的病人委屈地说:“两位请好好相处吧!”
不要再殃及池鱼啦!
依兰:“……”
她选择沉默。
到了吃药时间,自觉的路易大人捧着药罐,咕咚咕咚喝得痛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痛饮美酒。
依兰眼角直跳。
真是……太欺负人了啊!
“抱歉,我一定注意,尽量不要再让您受到伤害。”依兰叹息。
“噢,其实也没事。”路易?温莎摇摆着双手。
路易大人不太健谈。依兰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寂寞。
生了这样的病,整天只能躲在黑暗里,难免会变得自卑古怪。
他情愿让别人忌惮他、害怕他。
出于补偿心理,依兰给他讲了一些导师们的趣事。
路易大人对那位古板固执的琼斯老小姐很有兴趣,说到她的事情,他忍不住笑得拍座垫。
两个人其乐融融。
天很快黑了下来。
依兰再次出现在金属小方格里面时,情绪已经不那么激动了,她在鹅绒被里面拱了一会儿,发现它的蓬松度和柔软度,与她的那床鸦绒被几乎一模一样。
‘他有那么好心照顾我?一定是因为他自己用惯了我的鸦绒被!’依兰别别扭扭地想着。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把那封信拿出来。
她,堂堂依兰?林恩,还能被一封小小的信给打败吗?
他想欺负她,不过就是欺负她脸皮薄,如果她对那封信无感,他就完全伤害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