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成立的悖论,”邵陵道,“但正由于它是一个有理论依据的假想,并且能够逻辑自洽,所以在画里就真的成立了。”
“你们绝对想象不出我前面绑只猫,背后贴一片涂了黄油的面包,在空中不停翻滚的心情。”吴悠斜眼睨着柯寻。
卫东罗勏用眼神致敬柯寻:“你牛逼,这脑洞真牛逼!”
柯寻给自己竖了两个拇指:“棒棒哒。”
秦赐道:“我觉得,初始房间的大屏幕上所显示的所有规则,其中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一点,就是那条‘不需要实证,只需要想象力’。这可能才是程式对于儿子自杀的原由的最大的怨念。很多人认为应试教育的最大弊端,就是一定程度上扼杀了孩子们的想象力。要知道,想象力是科技与人类进步的动力,也是生活中幸福感的重要来源。做为一名抽象画家的程式,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象力的重要性,也许对于他来说,想象力才是生命的核心。”
“这么看来,”朱浩文微动唇角,“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柯寻用对了真正的通关攻略。”
柯寻抱拳:“过奖过奖,让大家贱笑了。”
卫东正要上手抽这个得瑟的家伙,就听得展厅门口有人喝了一嗓子:“你们几个!这儿清场了,赶紧离开!”
众人也不待多留,从展厅里鱼贯出来,柯寻身后还背着卫东——卫东的一只鞋落在画里了,此刻外面积雪甚厚,总不能光着脚走路。
来得美术馆的大厅,见几十号人正架着机器进行布置,有打灯光的,有摆弄摄像机的,还有举着现场收音麦克进行调试的。
这是一个拍摄剧组。
路过工作人员身边时,听见几个人在那里闲聊。
“听说董瑶和齐慕欢参加的真人秀也在这儿录?”
“是这么说,原本说是他们上午先录,咱们下午拍咱们的,但咱们张导刚才好像跟那边沟通了一下,咱们下午还有别的安排,那边同意了,临时改成他们下午拍了。”
“那是个什么节目啊?”
“听说是和一堆素人一起拍闯关整蛊游戏的那么一个节目,全程隐形摄像机,24小时不间断拍摄,一拍就七天。”
“啧啧,现在真人秀泛滥,真是什么招都能想出来。不过和素人拍的话,不怕素人只顾着追星顾不上录节目啊?”
“没事,剧组找的都是筛选过的素人,估计没几个能认出他们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电视前的观众喜欢看素人被蒙在鼓里、到最后再揭晓明星真实身份的桥段。”
“24小时,7天,那二位也是够拼的了。”
“不拼能行吗,这行竞争激烈着呢,拼死拼活机关算尽,还不就为了人前光鲜、名利双收嘛。”
“呵呵,有个屁用,人死了啥也带不走。”
“少说酸话吧,开工了开工了。”
……
入画者们在所住的宾馆就地解散,和吴悠何棠加了联系方式,乘飞机的乘飞机,坐火车的坐火车,各回各家。
Z市也正在下雪,阴霾的天空下纷纷扬扬地扯着絮状的雪花。
柯寻盘膝坐在客厅地板上铺着的羽灰色毛茸茸的厚地毯上,手里翻着一本《薛定谔的猫——玄奥的量子世界》,这是回来的路上从书店里买的。
牧怿然端着刚泡好的热腾腾的咖啡走过来,也坐到地毯上,递给他一杯,在他的书页上瞟了一眼,转而望向落地窗外已渐次亮起的城市灯光。
柯寻丢开书,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不甜。”
“放了……”牧怿然的“糖”字还未出口,这个人已经起身扑过来,捧着他的脸在嘴上啃了几口,而后才舔着嘴唇心满意足地坐回去:“甜了。”
“学习得如何了?”牧怿然好整以暇地靠在身后的懒人沙发上。
自从和这家伙“混迹”在一起之后,牧怿然觉得自己的坐姿已经找不回当年笔直优雅的风采了。
“两个词概括,”柯寻继续喝咖啡,热腾腾的白气在口鼻间氤氲,“头大,孩怕。”
“你是在怀疑,我们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也是二元论的世界?”牧怿然看着他。
柯寻点头:“我觉得正如程式想要体现的思想一样,人类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有限,无法测量或定义意识的构成元素是什么,就不能绝对否定它不是独立存在的。
“所以,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一种意识凌驾于物质之上,不仅仅在于它处于高维度的空间,而是——它能够决定物质,它能够决定我们这些由物质元素构成的人类的生死甚至命运,那我们要怎么办?束手待毙还是想办法和它对抗?
“如果它能凌驾于物质之上,那我们要怎么和它对抗?如果我们只能束手待毙,那么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入画出画,还有没有意义?
“怿然,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怀疑,我觉得画的幕后力量,它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意识体,所以它可以决定和操控物质。就譬如,如果它只存在于画中,那么它应该只能控制进入画中后的我们,但为什么它的力量同样可以延伸到现实中来呢?
“你看,我们每次出画之后,身上就会多一张下一次要进入的美术馆的门票,这张门票从哪儿来的?我们的兜里原本空空如也,这张门票,它也是物质吧?是‘画的意识’制造出了它,让它进入了我们的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