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程幂有些心烦意乱。
慕之寒究竟是不是她师父,如果是,又为什么不肯认她。
她相信感觉不会有错,可,万一是她太过急切想证明师父没死而产生的错觉呢。
这令她很烦。
胸腔中仿佛压抑着什么,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将她焚毁。
正好路过书店,她停了下来,买了文房四宝回去。
到家的时候,慕之寒还在书房办公,程幂也没去打扰他,而是把笔墨纸硕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等他下来的时候,程幂正在客厅写书法。
她半跪在地上,手里握着狼毫,长长的头发垂在一边,神色认真。
这一幕很相熟,刚开始教她书法的时候,她个子还不高,够不到书桌,于是她会搬来一张矮桌子,半跪在地上写。
后来他给她做了一张合适她身高的桌子,但她不喜欢,就喜欢搬个矮桌半跪在旁边。
说这个角度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哪怕看到的只是一个面具。
记忆如同泛黄的画卷缓缓打开,慕之寒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她写得很认真,并没有发现他靠近。
直到他走到茶几前,她才抬起头来。
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
“你在做什么。”慕之寒从恍惚中回神,问。
“练习书法,很久没写了。”程幂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你要写一下吗。”
慕之寒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拿起刚刚她用过的狼毫,沾了墨水。
程幂赶紧帮他摊开一张宣纸。
不似她的绢秀婉约,慕之寒的书法笔走龙蛇,笔力险劲,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横扫千军,一笔一划颇有股指点江山的气势。
都是绝世好字,若贺雍此时站在这里,肯定会因为激动而昏厥。
而程幂看到这样的绝世好书法,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不是师父的字。
柏玉的字飘逸出尘,洒脱自如,笔精墨妙却不失真性情,字里行间透着肆意猖狂。
两人的字没有一点相似。
都说看字如看人,若是同一个人的字,哪怕刻意避免,横画竖钩间总会有些相似的影子。
程幂粉拳握紧,难道真是她太过想念师父,错把慕之寒当柏玉吗。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也说了喜欢柏玉,而慕之寒喜欢她,如果他真的是柏玉,没理由不认。
见她神色不对,慕之寒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程幂拉下了脸,转身上楼。
当天晚上她做梦了,梦到了浑身是血的师父,身上插满了剑,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如同梦魇如影随形。
梦到他摘下面具,露出血痕斑驳的脸,那张脸是沈随风,不是慕之寒。
脸上满是狰狞,满是恨意,比慕之寒坐在轮椅上时还要浓烈的恨意。
吓得她尖叫一声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程幂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惊魂未定。
“怎么了?”慕之寒跟着坐了起来,一脸担忧。
程幂双眼有些失焦,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焦距定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