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用你养?”
丁红豆白了一眼楚南国,话虽然如此说,心里充满了感激,“我自己没有手吗?我也不比谁笨,找准了目标,一直往前走,还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吧?”
楚南国眯着眼睛笑,“你说的对,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不愿意在外面打拼了,就可以回家!”
丁红豆低着头,两排浓黑的睫毛在台灯的照映下,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我刚到城里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个时候,我还
想过开个小饭店啦,或者承包医院食堂了,幸亏被楚南国拦下了,没有急进,现在我想了想,我确实喜欢做饭,也愿意为家人做饭,不过,成年累月的,把这个做为事业,一辈子待在厨房里,我恐怕并不合适!”
她慢慢的在成熟了!
以前,她只是个18岁的小村姑,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目光有些短浅,这也难怪,所有人都要经过那段懵懵懂懂的岁月。
可现在呢。
不一样了!
她的眼界开阔了,也有了自己的观点,对自己也有了一个更好的认知……往后要走的路,好像也越来越清晰了。
丁文山接过了话头,“红豆,南国确实比你有见解!你年龄小,有些事情想不周全也是有的,以后要多听听他的话!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害你的!”
这就算是对孙女婿的最高嘉奖了。
丁红豆接着说,“以前我光知道要考大学,可到底去学什么呢?我自己也没一个明确的目标!这段日子,我一直待在奶奶的画室里,没事的时候跟她学画画,我发现,不管以后如何,绘画现在就是我的激情所在!如果现在让我填写高考志愿,我就会报美院!”
丁文山还要从孙女的长远未来考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本来是不应该说什么的,不过呢,我还要提醒你,画画是一条很艰苦的路,你毕业以后,能不能以这个为生呢?虽然有好多艺术家一夜暴富,成名立万,可也有好多人潦倒一生!”
楚南国护着媳妇,“老爷子,那也未必尽然!美院也分很多科系的!好比我爸设计房屋,服装公司设计潮流,甚至包括未来有好多广告媒体的工作,也都需要这些人!如果不能面对这些竞争和压力,那可以出来做个老师啊,稳稳当当的教孩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还是非常有远见的。
毕竟作为一个飞行员,世界各地的走,见多才能识广嘛!
杜一瑶随口附和,“南国这话对!艺术的层面现在越来越广了,也并不仅仅局限于画画了,红豆如果去美院学习,完全可以选择一些有潜力的专业,既满足了兴趣,又可以作为事业,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丁文山叹了口气。
说实话,杜一瑶的意见倒也罢了,他更看重楚南国的想法,毕竟这是孙女的丈夫,将来要过一辈子的人,“那……也许我年纪大了,观念落伍了,如果你们都觉得这条路可行,我也没必要拦着!就只是,美院好像也不那么容易考吧?”
丁红豆闪着狡黠的大眼睛,“那可不一定啊,也许,我过两天不用考试。就直接能去美院呢!”
楚南国挑了挑眉,知道这个媳妇儿心眼儿多,“你又有什么想法了?说出来听听!”
“还没办成呢,我先不说!”丁红豆扬着小脖子,卖了个关子,“反正,山人自有妙计!”
丁文山宠溺的瞪了孙女一眼,“得瑟!”
也不再往下问了,知道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果然……
丁红豆自自然然的转了话题,不再提这件事儿了,“另外呢,我今天下午在去电视台的路上,顺道拐到了医院?”
楚南国关心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不是!我是去早了,昨天给我奶奶做急诊那个大夫,顺便问了问,我奶奶这个情况可不可以在国内治疗?”丁红豆转向了杜一瑶,“小姨奶,并不是我越俎代庖,我知道,你为她在美国已经找了权威的大夫,可那个大夫再好,毕竟鞭长莫及呀,我奶奶现在在中国,试一试中国的疗法,听一听不同的意见,也许也有好处呢?”
这话……好像也对。
杜一瑶沉吟着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以前是不信任国内的医资力量,所以压根也没往这方面打听!可现在呢,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便阻拦,试一试也好!”
她也没法拦呢。
毕竟是姐姐的亲孙女说的话……目的也是为了姐姐好,怎么能拦呢?
丁红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巧了,我今天到医院,还就找到昨天那个急救医生了!他还挺认真,为人也非常热情!我觉得他也挺有自己独到的见地的!他说我奶奶这种情况,也许应该去看看中医,顺带着呢,给我介绍了一个非常知名的神医!”
丁文山为人谨慎,尤其是牵扯到媳妇的病,“豆儿,什么神医呀?拖不拖底呀?别是个什么江湖骗子?”
“不会的!不会的!”丁红豆虽然年轻,做事却非常细心,“那个急救医生说了,老神医,叫萧青山,祖传三代中医,几乎就没有他们治不了的病,动乱那些年,他被人陷害了,下放到了农村,这两年才回的城,现在任省医学院的名义副校长,专门带医学院的研究生呢,一般的人根本就挂不上他的号,这样的人能是骗子吗?”
她的心眼儿还不少……扬着清脆的小声音娓娓道来,“我也没关光听那个急救医生的话,后来,我又特意拐到了省医学院,拉住了个学生问了问,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还不放心,又在师资榜上看了看,萧青山的照片就在最顶上!”
楚南国站在一边,单手摸着下巴,不错眼珠的看着媳妇儿……心里这个喜欢呢!哪儿哪儿都喜欢,“红豆,你办事还挺谨慎嘛!”
“当然谨慎了,看病是大事!”
“那你刚才也说了,这个萧青山,并不好预约,那需不需要我明天亲自过去看一看?”
楚南国绝对给力!
作为孙女婿,作为丈夫……该他向前冲的时候,他坚决不托辞。
丁红豆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用!这事儿,我也办妥了!”
“啊?这你也能办?”楚南国调侃她,“你这一下午办了好多事儿啊?”
丁红豆也不邀功,乖巧的一挑眉,“这只能说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老天都护着她!”
这话说的多好听,“我怎么预约到的呢?还是得多亏了那个热心的急救医生!我看他好说话,就死期乞白脸的求他,他被我缠的狠了,还真就给薛青山挂了个电话,那个萧神医有个怪癖,虽然不轻易给人看病,可他喜欢治疗疑难杂症!大概是喜欢挑战高难度吧!医生把我奶奶的情况跟他一说,萧神医还就真同意了,预约在周五早上!”
丁文山赞赏的点了点头,“好!豆儿,这事儿你办得好!素馨以前是看的西医!虽然情况有了进展,却没彻底好,现在看看中医,也许就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他也是一个懂得世事的人,又特意征询了一下杜一瑶的意见,“你觉得呢?”
杜一瑶默默的点了点头,“先看看吧!”
这事儿基本就这么定了。
众人各自散去。
丁文山回了靠大门的厢房……他现在还不敢搬去和杜一珍同住,索性挨着门,睡觉警醒些,以防杜一珍发病的时候自己出去乱走。
楚南国蹭在丁红豆的身边,“哎,你住哪间房?”
丁红豆水手一比,“后院!离我奶近一些,照顾她方便!”
“那我去看看你房间呗!”
“大半夜的,多不方便啊!”丁红豆干脆往门口推他,“你回家吧,你是不是也工作了一天,也不嫌累,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这是关心我吗?你如果是真关心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房间,不然我回去也睡不着觉!”楚南国孩子气的撒娇,“你瞧瞧你,有这个磨叽的功夫,我啊,都可以回家一个来回了!”
丁红豆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两手插在衣兜里,嘟着小嘴,一扭腰,“那就看一眼啊,你别磨磨唧唧赖着的不走!”
“行!我保证!”
楚南国答应的爽快!
然而……男人的保证永远不能听。
一进丁红豆的房间,四处看了看,立克就不是他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怎么撵也不走了!
丁红豆扯着他的胳膊,“嘶!我就猜到你得是这副德性!楚南国,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能不能说话算数?”
“不能!就不能!”楚南国干脆伸开双臂揽住了她的腰,温香满玉在抱,仿佛这几天的相思之苦一下子都一扫而空了。
他不再高冷了,说话也拉着长声,“我再呆一会儿呗!急着回家干嘛呀?也没事儿!我陪你聊会儿天!”
“我不用你陪!”
丁红豆试着挣开他!
越挣扎,楚南国搂的就越紧……到后来,丁红豆都有点喘不上气儿了,娇嗔的捶着他,“你能不能轻点儿,你这胳膊多有劲儿啊,想要勒死我?”
楚南国眯着眼睛笑……真想把媳妇儿吃了!
可他也不敢造次。
毕竟那个年代的人都比较守旧,没结婚呢,又是在人家女孩家,他也不敢太过分。
只轻轻的抓住了丁红豆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目光含情脉脉,“豆儿,既然你不生气了,咱俩结婚的事,是不是该提到日程上了?什么时候登记去呀?还按照30号吧?要不,眼瞅着五一放假,错过了,就得多等好几天呢!”
心里这个急呀!
抓心挠肝的急呀!
只有把媳妇儿娶回家以后,才可以名正言顺的亲热呀,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想想都觉得美。
楚南国的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摸索,把那枚“失而复得”的钻戒又掏出来了。
这次是在房间里,没有外人,情调也够,他干脆身子一滑,单膝跪地了,“红豆,嫁给我吧!我喜欢你的笑容,我保证……一辈子,一辈子,一直让你这么笑!”
丁红豆吓得退后了一步。
使劲扯他的胳膊,“你干嘛?站起来呀!”
“我不!上次的求婚,也许是我有些仓促了,忽略了这是你人生中唯一的一次,也许你想要一个浪漫不同的仪式!”
“……”
“所以,今天我甘愿跪在你的面前!求你嫁给我!求你把这一生交给我,让我好好的爱你,宠你,呵护你!这次,我要你郑重的点头答应!我也要你的一个承诺,承诺……再也不轻易说分手!”
他眼里的诚意满满,感动了丁红豆,她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既然心里也喜欢人家,也认可人家,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静默了片刻。
这沉默,煎熬着楚南国的心。
这片刻……对于他来讲,仿佛就是漫无边际。
丁红豆使劲点了点头,“嗯!”
楚南国颤着声音,“嗯什么?”
“嗯!我嫁!”
“还有呢?”
“我一辈子不再提分手!”
“呦呵!”
楚南国“蹭”了一身站了起来,抱着丁红豆的腰,往自己的肩上一扛,在屋里疯狂的转了几个圈。
丁红豆笑着阻止他,“小点声!疯了?”
话虽然怎么说,自己清脆的笑声,也夹杂在楚南国压抑的欢呼声里,在寂静的院子中蔓延……
丁文山听到了小两口的笑声,欣慰的望向窗口……
只见月色中,杜一珍正站院子中的大槐树下,脸上仿佛也挂着欣慰的笑……一件宽松的亚麻白衬衫,裹着她羸弱的肩膀,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凝结成一张网,柔柔的将她拢在银光中。
丁文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在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夹克,缓步走到院中,也不敢就这么冒昧的靠近,而是站在离杜一珍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咳咳……那个,春夜露重,我给你送件衣服御寒?”
杜一珍愣了一下。
单手下意识在领口处摸了摸,“我不冷!谢谢!”
“你用不着跟我说谢谢!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出人意料的……
这份告白,好像并没有引起杜一珍的惊慌失措,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反感,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你是……红豆的爷爷?听说你以后也要留在这个院子里,照顾我们?你叫什么来着?”
丁文山一字一句的说,“丁!文!山!”
杜一珍低下头,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丁~文~山~”
新月如钩……
夜风凉凉……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相对……无声,却似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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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一家人带着杜依珍,如期的到了萧青山的诊所。
萧青山大概六十左右岁左右,长得鼻子口阔,神色间略带一些拘傲,为人也不是很热情,淡淡的把脉,冷冷的评述。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比较可亲些。
那女孩望着冰红豆忐忑的表情,悄悄的一捅她的腰,“嗨!没事的!你别被我师傅的外表吓到了!他是面冷心热!而且医术绝对高超,我母亲原先就得过这种精神上的疾病,就是我师傅看好的!”
丁红豆好奇了,“你妈也有这种病?”
“嗯!是动乱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丁红豆迫切的问,“真治好了吗?”
“那当然我还会骗你吗?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呀,我姓米,叫米香儿!也在医学院上学,我家里的事儿,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啊!”
丁红豆觉得悬着的心仿佛放下了些,“唉!那段动荡的岁月真是害死人呢!看看把脉的结果吧,希望我奶奶能没事儿!”
萧青山是个非常利落的人,看病也不故弄玄虚,仿佛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对他来说都是轻描淡写。
把过脉之后,把杜一珍先打发走了,家人留下了。
轻轻一咳,“由脉相上可以看得出,杜女士是情之所伤!痛之过度!无法去面对现实,所以,记忆选择封闭!”
真是神医了,也没用别人介绍病情,自己就清清楚楚,“我以为,可以吃些中药试试,但是呢,你们家人也要协助一些,虽然以不刺激她为原则,可还是要慢慢的渗透!中医讲究不通则痛!她就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愿意去面对,堵在心里了,就像血栓堵住了血管,需要推动和化解!”
丁文山忍不住问,“那怎样推动呢?”
“可以带她去以前熟悉的地方看一看!也不要让她长期一个人呆着,适当的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都会对她有帮助!”
丁红豆小声的问,“我奶奶是画画的,美院想让她去给一个小班授课,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萧青山沉吟了一下,“应该可以!不最好还还是有家人!”
丁红豆使劲点了点头,“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
丁红豆拿着汤学成的名片,到了美院的校长办公室……
汤学成还有点意外……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丁红豆,“你是杜老师的助理吧,姓丁?”
丁红豆大大方方的挺了挺肩,“汤校长,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时间非常紧,我干脆就开门见山吧!无论你说我莽撞也罢,说我无理也好!我想求你帮个忙,如果杜老师真的可以到你们学校开小班授课,我能不能也作为一个旁听生,到你们学校来学习呀?”
这可真算是见缝插针了。
绝对抓住时机。
汤学成略一沉吟,“怎么?你对美术也感兴趣,那……可以通过高考进校嘛!”
丁红豆答得坦荡,“不瞒你说!我非常喜欢画画!尤其是这段时间,跟在杜老师的身边,我真是学到了不少,不过呢,越是迈进这个领域,我就越觉得自己需要学的东西更多!”
她非常有主见。
毫不怯场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杜老师身体不大好,另外她自己也绘画,还有很多媒体的宣传要忙,她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我的身上!至于高考呢,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我不想浪费这段宝贵的时光,再说,以我现在绘画的实力,如果不学习,到时候也不一定能考得上!我想……先到你们学校来做个旁听生?这样,在填写志愿之前,我既可以感受一下这里的氛围,确定自己没选错院校,也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
这确实是一举两得的明智之举。
丁红豆又补了一句,“汤校长,你放心,我只是来旁听的,你并没有给我颁发学历的负担!另外呢,我也会交学费的,这样好像对你们学校并没有任何损失吧?”
她也施了些小手段,稍稍的利诱了一小把,“校长,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呢,那么,杜老师开小班授课的事情,咱们马上就可以提到日程上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