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顾远方,你知道,以螺让你想起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复仇吧。”
何落定还在劝阻他。“你要是冲动毁了这一切,你觉得以螺该怎么办?”
顾远方愣了楞,继而痛苦道,“可我忘不掉,他们明明做错了事,为何不能受到惩罚?”
端云念推开何落定,走到他面前道,“复仇的事,你让我再好好想想,你先去照顾以螺吧。”
他不放心的看了他们几眼,还是进去了。
何落定赶忙道,“端云念你疯了?你竟然答应他?而且,你干嘛脱口而出要动杀念?或许他原本想的不是这个呢?”
“我就是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顾远方刚刚想起一切,他来不及考虑这些后果,只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可剩下的一五村的村民,至少还有百位,你真的要让自己手上沾上这么多条人命吗?”
“我知道不行。可是在我猜到他的想法时,我倒真愿意去帮他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
“你也不看看,他们是从怎样一个地方逃出来的。要不是以安,现在的顾远方会怎样?以螺又会怎样?一定比现在的情况惨一百倍。那些人固然没有杀人,可他们的罪孽可一点不比这个轻!”
端云念愤慨的说着这些话,却发现何落定一字不言,“你干嘛又不说话了?”
他迟疑道,“好像,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动怒,还有点吓人。”
端云念拔脚跑了出去。
她跑到顾远方曾栖身的湖边,湖水平静的像面镜子,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这时候传来一阵歌声,应该是某种山歌,虽然听不懂意思,但可以听出唱歌的人心情很愉悦。
歌声由远及近,一位砍柴的农夫经过,端云念认出他,就是远方说得那位朋友,他看到端云念,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肩上的柴看起来沉甸甸的,可他的脚步却很轻快。
他朝端云念点点头,接着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了。
她想起顾远方说,他以前经常唱歌给他的这位朋友听,在那段时间里,他大概是过得平静而快乐的。
若是一切都想不起,对他是不是好些。她忘向自己的手,感受到那股力量在她身体里平静的流淌起来,她取走的东西,让他动了复仇的念头。如果她拒绝他去复仇,远方会不会自己动手,到时候那些人的性命,是因她······
“大人。”
端云念不用回头,都已经猜到是望追。
“你来了。”
“大人在忧心什么?”
“我取到了第三片花灵,但是,我好像不能完成他的愿望······”
她轻声说起后来的事。
望追也不同意,“大人不可,您要是出手,这些凡人的性命,都将大大有损您的修为,后果也是我等不能帮助弥补的。”
“他也这么说。”端云念苦笑,“可那些村民又算什么?望追,这是他们欠他的,不是吗?”
“他们为自己的贪欲所控,想要荣华富贵,但他们余生都不会实现他们的心愿。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之一。”
“你是说他们会一直贫穷下去?”端云念想了想,又问道,“之一是什么意思,还有别的惩罚?”
“人一直为自己的贪念所蒙蔽,就不会珍惜现有的生活,所以永远也体会不到幸福和知足之感。”
“可他们也从未体验过被人囚禁的滋味,暗无天日,对未来绝望的生活,还不知自己所爱之人身在何处,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们又有什么权力这样去伤害她。”端云念十分愤慨。
望追安静了一会,才慢慢道,“大人,你若以这样的心态来寻花灵,这条路,你走不到头的。”
“望追,我是在和你讨论这件事,你不觉得那些人的行为令人齿寒吗?”
“小人见过更糟糕的。”
“那是我见识浅薄喽。”
他沉沉的叹口气,“大人,您的目的是取花灵,您一开始的心态不是很好吗?不多过问,也不涉足太深。现在也应该是如此,顾远方和以螺的确命运凄惨,但顾远方的愿望你不能答应,你不是凡人,你要站在他们的生活之外。”
“你的意思,花灵已取,剩下的我就不该多问吗?”
“大人现在情绪激动,小人还是退下,让您早点想清楚吧。”
他的身影消失了。
端云念用力一踢脚下的石头,掉入湖面掀起阵阵涟漪,身后的声音传来,“你该多考虑望追的话。”
她回头,远方与何落定一起过来了,她看向顾远方,“你也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这些太勉强你了。”
“远方,我理解你想复仇,那些人的心思的确歹毒,你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只要不要他们的性命,换一种方式来惩罚他们。”
顾远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想想吧。”
他转身离开了。
“我觉得自己很糟。”
何落定道,“我倒觉得你有些变化。”
“是啊,就是这种变化很糟。”
以螺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她动了动胳膊,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全身都还疼得厉害,但她的嘴角却一直止不住的上扬。
还能见到远方啊,真是幸运。
她温柔的目光落在床边的那些海螺啊,贝壳之类的小玩意上,都是远方替她找来的,她不让他一直守在床边,这样感觉自己很没用处。
她拿过一只精巧的海螺,手指摩擦着那纹理,心里已经想象着,他们未来的家里,一定会有很多这样的装饰品。没办法呀,不管去了哪里,他们还是最喜欢大海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后慢步到桌前,给自己倒杯茶水喝。她现在的行动就像蜗牛一样迟缓,但和刚来这里一动不能动已经好多了。远方还告诉她,等到她完全行动自如了,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她慢慢喝着水,木门却一下子被人撞开了,她现在身边的人可没有这么粗鲁。
只能是······
“好啊,果然你这贱蹄子躲到这儿来了,你快说,你把我家以安藏到哪去了?你凭什么带他走!”
很奇怪的,以螺回到远方身边,在这些和善的面孔身边,她极少会想起那段灰暗苦涩的日子,要不是身体上的疼痛,那段日子就像梦一样不真实。
但是现在,她一看到张氏这凶神恶煞的面孔,那段记忆突然回来,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钻进她的脑海:你在妄想什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只能任我摆布?还想嫁人远走?你现在唯一离开的方法,就是告诉我,你把你那个鲛人朋友藏到哪里去了?
不说?不说是吧。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类似于鞭子,麻绳,是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那东西打在身上很疼,疼得她一晚上都睡不着。
很应景的,手上的茶杯掉落,在石桌上摔成碎片,一半滚到了地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到她面前,还是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要是她是来求饶的,以螺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但是她一点都没变,以螺已经十分确定,她想怎样。
她握紧手里的茶杯,冷冷道,“你儿子,是我弟弟。他选择了我,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个恶魔。”
“你说什么?!”
“你再敢动我一下,我保证,你永远见不到你儿子。”
她往后退了一下,咽了咽唾沫,“你想怎样,以安到底在哪里?”
“不该是这样。”以螺慢慢的坐下,“再次见面,应该先把我们之间的事了结吧,这么快把其他人扯进来做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快把以安还给我。”
“你应该好好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囚禁我那么久,到最后,还要将我强行卖给村里的人。你这样的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看来你是不打算交出以安了。”她看了看四周,冷冷的笑了笑,“这屋子现在就你一个人啊,你那些会法术的朋友呢,他们不来保护你,万一······”
她从袖子里掏出匕首,一把抓住她头发,以螺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晕眩,脖子上一阵凉意,“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以安到底在哪里?”
以螺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可此刻神经紧绷的她,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听得出是谁的。
以螺微笑了一下,“我想到了,惩罚你的最好方法。”
“你在说什么?”
趁她不注意,以螺猛然抓到了桌上的瓷杯碎片,往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血流如注。
张氏惊呆了,不由得松开她,“你这个疯女人在做什么?”
“姐姐!”
以安的声音及时响起,他是出去拾柴的,手里抱着一大堆木柴,慌忙往这边跑来。
“儿子,原来你这儿啊,你知道娘亲有多担心······”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腿上一阵剧痛,以安疯狂的拿着木柴往她腿上击打,“你放开我姐姐,你离她远点!”
小小的身影挡在以螺面前,“我不准你再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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