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吐得稍稍舒缓些后,陈南淮从袖中掏出方干净帕子,抹了下嘴,想起自己还用过梅家的筷子,又泛起了恶心。
“走。”
陈南淮冷声道。
“去哪儿?”
百善屏住呼吸,不去闻怀里的酸臭。
“是去杜小姐家么?”
百善喜上眉梢,笑道:“今儿是杜小姐生辰,她是以后的大奶奶,爷自然要疼的,您今早吩咐小人,去铺子给杜小姐挑一副翡翠镯子,是要给她送去么?”
“是啊。”
陈南淮自嘲一笑,他娶谁,喜欢谁,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无所谓了,老爷子让他做甚,那他就去做甚。
忽然,陈南淮回头,瞅了眼屋檐下摇曳的小红灯笼,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三根拇指粗细,用碧玉做成的假阳.具。
他眼睛闭上,指尖轻轻抚着这带着他体温的玉,笑的温柔。
果如百善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月不见,梅盈袖那小骚货似乎变得更水灵了,而他,却日日活在噩梦之中。
不急,洛阳的日子还很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9章 洛阳夜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且插梅花醉洛阳。
夜色沉沉,到了后半夜,竟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冰粒儿小雨。寒气渐渐上涌, 却挡不住酒楼瓦肆的乐舞笙歌……
这是座泡在牡丹香味中的城, 醉生梦死的坟墓,上到王公贵族, 下到平民百姓, 都在做着一个有关盛世辉煌的梦,不愿醒来。
梅家小院甚是安静,只能听见小雨打在青石砖上的滴答声。
上房又香又暖, 金炉里燃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白檀。
这屋子倒是雅致, 所用器具皆是雕花的红木, 绣床上挂了蓝缎底绣全幅八仙过海的帷帐, 真真是个富贵窝了。
夜已深, 盈袖只穿着肚兜, 正面朝下,趴在绣床上假寐。
嫂子如意娘这会儿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盒上等的润肤膏子, 细细地给她往背上抹。
“嫂子, 这种事让荷欢做就行啦。”
盈袖轻声道。
嫂子打小就教她要仔细养护身子,以前在南方时, 就常常帮她往背上抹膏子。可越长大,她就越不好意思让嫂子瞧她,感觉羞得慌。
“成了大小姐, 就嫌弃嫂子了?”
如意娘笑着打趣,转而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躲在梅濂身后的脏娃娃, 都长成大姑娘了。
羡慕啊,丫头这一身的冰肌玉骨,真真是触手生香,浑身每一寸都绽放着年轻的朝气,而她,已然快半老徐娘了。
“哪有。”
盈袖忙转身,往下挪了几分,头枕在如意娘的腿上,抓住嫂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头。
“长嫂如母,我怎么能忘了您的教养之恩呢。”
盈袖轻叹了口气。
傍晚用完饭后,她由荷欢伺候着沐浴更衣,等全拾掇好后,与嫂子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私房话。许多不方便同哥哥说的事,譬如陈南淮趁她酒醉,想要奸.污她,谁料是头一次,不会,给那个了,裤子一片冰凉,叫人害怕又恶心;再譬如陆令容瞧着端庄温柔,竟是个辣手无情的主儿……
“嫂子,真不是我有意冲陈南淮吊脸子,你瞧他做的那些糟心事,净会欺男霸女。”
“他是太过了。”
如意娘眸中嫌恶之色甚浓,愤愤道:“原本我还瞧他是个清俊有礼的公子,没成想竟这般阴毒,幸好陈老爷心疼你,如今另给他寻了门亲,否则你以后得多遭罪啊。”
如意娘轻抚着盈袖披散的长发,叹了口气,柔声笑道:“你这丫头,心忒软了,陆令容这般欺负你,绝不能几巴掌就算了,就应该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怎么还啊。”
盈袖撇撇嘴:“她有陈南淮偏袒护着,又会装柔弱,我要是捅她一刀,陈南淮就敢捅我两刀。”
“谁让你用刀子捅她了。”
如意娘摇头一笑:“杀了她,简直太便宜她了。”
“那怎么着?”
盈袖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如意娘,笑道:“嫂子教教我呗。”
她知道嫂子出身高贵,别说内宅,怕是宫闱争斗都见了不少。
“嗯……”
如意娘细想了片刻,忽而一笑,食指点了下盈袖的鼻尖,道:“我若是你,就去求陈老爷,让他逼陈南淮娶了陆令容。一则呢,陈南淮如今恨上了左良傅,想必对这位心头肉表妹也稍稍有了看法,成亲后日日相对,自然会越来越恨;二则呢,陈南淮怕是还不知道陆令容是石女,洞房花烛夜,一上绣床,他就什么都懂了,再加上他曾经在山上被胭脂用假阳.具羞辱过,必定会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法子摆弄陆令容。
陆令容生性骄傲,又爱慕她表哥,让她后半辈子在折磨和屈辱中过活,怎么都比一刀杀了她要强。”
“这,这也……”
盈袖倒吸了口冷气,她倒真没想出用这个法子来整治陆令容,真毒,伤身又诛心。
“好啦,嫂子开玩笑的。”
如意娘掩唇一笑,从旁边的矮几上端了碗姜汤,递给盈袖,柔声道:“陆令容如今为左大人做事,生死全由大人,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你连日里赶路累了,如今身上来红了,又有经痛的毛病,喝了就早早睡,明儿精精神神地见陈老爷。”
“嗯。”
盈袖没多想,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汤汁入肚,小腹的疼痛仿佛也减轻许多。
困意阵阵来袭,她只觉的头昏昏的,眼皮重得很……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什么人了,可就是想不起来,算了算了,明儿再说罢……
……
屋里很安静,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如意娘坐在床边,给熟睡的盈袖将锦被掖好,像母亲哄孩子那般,哼着南方小调,轻轻拍着小妹。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如意娘起身,将烛台端来,放置在床头,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将盈袖的肚兜和亵裤等脱下,先看了小妹臂上的守宫砂是否完好,紧接着,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了小妹的下.身。
在确定盈袖还是完璧之身后,如意娘松了口气,帮小妹换上新的寝衣,盖好被子,随后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两封信。
如意娘将蜡烛吹灭,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帘,出了上房。
此时外头漆黑一片,雨又大了几分,寒冷简直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如意娘不禁打了个寒颤,疾步匆匆,进了隔壁屋子。
“这鬼冷的天。”
如意娘搓着双臂,反手将门关上,脚底生风似得往里间走。
里间不甚大,但干净素雅,只有张大书桌和小床,床上叠放着男人衣裤。
朝前瞧去,丈夫梅濂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一页页地胡乱翻看。
“袖儿睡着了?”
梅濂放下书,低声问。
“嗯。”
如意娘微微点头,从炭盆上提起壶滚水,走过去,给梅濂茶杯里添了些,道:
“我药下重了,只怕袖儿得昏睡很久。”
“没事。”
梅濂端起茶,抿了口,笑道:“她路上劳累了。”
男人瞅向如意娘手中的信笺,下意识四下看了圈,压低了声音:“信拿到了?快给我看看。”
如意娘帮着将两封信打开,同时,用银簪将蜡烛挑亮了些许。
她就站在梅濂身后,与丈夫一起看信。
越往后看,如意娘心跳得越厉害,不禁脸红耳热。
瞧着左良傅是个心冷似铁的男人,而且恶名在外,没想到竟也会写这种肉麻的信,言语颇为亲昵,还有些轻浮色气,什么“那两只东西你也长着”, “露出那啥”,真真放浪。
不知为何,如意娘竟有些吃味,她轻咬下唇,看向正在读信的梅濂,大郎性子沉稳内敛,成婚这么多年,从未像左大人这般给她说过情话……
“这,这……”
梅濂目中含着怒,终于没忍住,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登时跃出些许。
“简直不要脸!”
梅濂牙关紧咬,眉头越发蹙得紧,转身问妻子:“袖儿,她是不是被那个了?”
“没有没有。”
如意娘赶忙摆手,低声道:“我方才都查验了,好着呢。咱们这孩子虽不是官家千金,可也规矩着呢,并没有做丢人的事。”
梅濂终于松了口气,可眉眼间仍凝着怒。
“官人,这信要不要交给陈老爷?”
“不行。”
梅濂摇摇头,将信装好,皱眉道:
“袖儿瞧着软和,可性子拧着呢,她若是知道咱俩偷看信,指不定怎么闹呢。如今要稳住她,在那件大事做定前,别叫她生出幺蛾子。”
“那现在该怎么做?”
如意娘轻声道:“左良傅约她今晚杏花村相聚,万一大人等不到,找上门来……这位主儿和陈老爷都不是善茬,咱们在夹缝中求存,谁都吃罪不起啊。再说了,陈老爷捧官人做曹县县令,咱娘也被他监.禁了,少不得要听他的吩咐……官人,你如何选择。”
梅濂沉思了片刻,忽然,他弯腰,从地上提起个大食盒,竟是今儿下午,左家下人王福送盈袖的那只。
梅濂掀开盖子,从书桌上找了沓纸,放烛焰上点燃了,将灰烬全都弄在食盒里,重新盖好,推给如意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