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心里偷偷想着,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学习,到时候去找苏同学一起玩……不是,一起学习!
…
对于童瑶的打算,苏秋月是完全不知道。当然了,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有太多反应,毕竟等到童瑶有一天真的来到自己家里,却发现她所崇拜的苏同学在家里根本不学习而是天天睡大觉的时候,所受到的,来自天才的打击,就会让她主动退缩了,根本不需要苏秋月费心思去想。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苏秋月现在最关注的,是田凤娟。
对于她妈面试妇联这事儿已经是叫苏秋月直接都给红烧肉排到第二位,是她眼前最关注的事情。
但苏秋月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表达任何属于自己太过主观的态度,只是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声却又坚定地对田凤娟说道:“妈,你想做什么都不需要顾虑任何人、任何事,因为我跟我爸都会支持你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想做的事情。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说完,苏秋月便一手结过田凤娟手里拎着的肉,小跑着进了院子,边跑还边喊道:“爸,我妈说晚上要给咱们炖红烧肉吃,你快出来帮忙啦!”
屋里头才刚到家,板凳还没做热乎的苏有粮听见这话,也同样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对还站在原地的田凤娟说道:“媳妇儿,还愣着干啥呢,屋里头有我回来时候买的桃酥,你跟闺女先进去垫吧两口,等我把肉收拾干净了,你再来厨房。”
田凤娟看着贴心又温暖的丈夫和闺女,只觉得在回来这一路上所产生的不安情绪全都消散个干干净净。
看着院门里头的光景,田凤娟笑着喊道:“哎,就来!”
落日的余晖拂过这小小的胡同,照得每个经过这里,或是下班回家的人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在这个春光渐好的傍晚,夕阳将苏秋月一家三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也将他们的笑声收拢在了这金灿灿的余晖中。
春天已经到了。
—
傍晚五点时分,由田凤娟主勺,苏有粮协助的红烧肉出锅了。
苏秋月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是紧盯着被她爸端过来的这一满满一大盘子的红烧肉,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
田凤娟看着小馋猫似的闺女,笑着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饭,笑道:“别光看眼口水却不动筷子了,赶紧吃吧,等会儿不还得去周老师家补习语文嘛!”
听到这话,苏秋月是又开心又发愁,捧着碗惆怅地说道:“我要是能光做个干饭人,不用去补习就好了。其实要不是学校安排的,又是免费的,我还真的是不想跟陀螺似的今天去这老师家,明天去那老师家,爸妈你们也知道,闺女我可是天天在家睡大觉都能考第一名的天才!”
“是是是,你是个天才。那天才要不要吃红烧肉啊?”苏有粮说着,从盘子里夹起一大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故意在苏秋月面前晃了晃。
“当然!越是天才越得吃好喝好才行!”面对这个送分题,苏秋月没半点犹豫地说道。
“那就赶紧吃饭吧,我们的小天才!”苏有粮说着,将夹着的肉放到了苏秋月碗里。
对此,苏秋月嘿嘿一笑,对苏有粮和田凤娟说道:“爸妈我跟你们说,我这个小天才不光要吃红烧肉,还要就着红烧肉吃两大碗饭!你们不知道,今天下午到三点多的时候我就觉得饿了,更别说这晚上的补习得到八点半呢,我更是得多吃点才行。”
听到这话,田凤娟有些担心道:“用不用带点点心啥的过去?万一要是饿了还能吃点垫吧两口。”
苏秋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晚上多吃点就行,不用专门带糕点过去,不说老师让不让,等到时候一上课我也没工夫吃。”
田凤娟想了想:“也是,这上课还得拿笔写东西,手也不干净,别到时候再吃坏了肚子……实在不行,等你晚上回来要是饿的话,妈再给你煮碗面条吃,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啊。”
对于这个提议,苏秋月倒是没拒绝,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
一家三口是大快朵颐地吃着红烧肉,搭配着用肉汤烩的白菜炖粉条,可以说是吃了个碟干碗净,没有浪费一渣渣肉。
三口统一动作的,全都倚在椅子上舒服地揉着肚子,看起来十分惬意。
等缓了一会儿后,他们才意识到,此时距离约定好的补习时间就只剩下十分钟了。
对此,苏有粮表示外边天已经有些黑了,不能让田凤娟去送,这样不安全的态度后,便手脚麻利地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到了厨房,跟田凤娟说好了等会儿等他回来刷以后,便穿好外套,拎着苏秋月的小书包准备送她去补习老师那里了。
去的路上,苏秋月跟在苏有粮身边,边踢着路边的石子儿,边漫不经心地问他:“爸,我听说你下午骑车回靠山屯了?那你知道我妈想去妇联的事儿不?”
“知道,你妈去县政府还是我骑车送过去的呢。”苏有粮双手揣着兜门回答道,“给你妈送过去以后我才回的靠山屯。我跟你妈商量好了,打算给队里的房子卖了,已经托大队长给联系了。”
“卖房?那爸你这意思是,以后咱们都不回靠山屯了?”
“回啥啊,咱都在县里头买房了,队里头那间房也就无所谓留不留了,更别说以后你还得去省城念高中,咋可能再回靠山屯呢。”
听到这话,苏秋月察觉到了她爸语气中的冷漠,狐疑地问道:“那爸你今天回去是不是得跟我爷我奶他们碰面儿啊?他们跟没跟你说春桃姐和苏夏草定亲的事儿?”
苏有粮冷哼一声道:“说了。不管说了,还想糊弄我,让我拿钱给她们俩添嫁妆,还说啥既然咱们三口都已经在县城有学校宿舍住了,就把咱那间屋的钥匙交出来,给她们俩住,说啥都已经是定亲的大姑娘了,不能再跟爹妈一起住了……哼。”
苏秋月:“可咱们都已经分家了啊,那间屋不是分给咱家了嘛。而且,爸你没跟他们说咱要卖房的事儿?”
苏有粮:“都没来得及说呢,那苏夏草就又闹上了!”
又?
闹上了?
“爸你说的这是啥意思啊?她不都要定亲了吗?”苏秋月有些不明白。
“这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等你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吧。”说着,苏有粮想了想,补充道,“反正,要我看啊,这苏夏草甭管嫁没嫁过去,早晚也都得闹出大事!”
—
因为要完成补习任务,苏秋月没能将苏有粮回到靠山屯后发生、遇到的事情弄明白,这让她在晚上补习时一直都在一心二用地思索着苏夏草的事儿。
倒不是为别的,而是苏秋月这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她觉得苏夏草可能真的会如她爸所说那样,早晚闹出大事。
这个年代,是一个极看重家庭成分的年代。
万一要是苏夏草真做出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或者是政治错误的话,那么她们家恐怕也得跟着一起吃挂落。
苏秋月想,虽然他们都已经分家了,但她和她爸妈一家的户口却还是都和老苏家其他人在一个户口本上,这实在是个隐患。
不如……
“苏秋月同学,你的作文已经写完了吗?”
“啊……没,老师,我这篇作文还差一个收尾。”
正在苏秋月想着该怎么把自家户口迁出来的时候,面前一脸严肃却在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和气一些的语文老师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语文老师很是亲切地说道:“我今天可是听说了,苏同学你是要将目标放在全地区第一的位置上?对于你这个远大目标,老师可是很看好你的,所以……十分钟之内,必须要把作文收尾!”
苏秋月满是苦涩地回答道:“……好的老师。”
万万没想到,蔡老师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嘴这么快!
对于这个不符合现实却又传播速度极快的“自己要成为全地区第一”的谣传,苏秋月已经从中预感到了自己未来的学习生活,是不会轻松了。
第47章
第二天一大早, 伴随着小苏家一家三口吸溜吸溜吃西红柿面汤的声音,苏有粮也开始徐徐说起自己昨天在靠山屯发生的事情。
因为头一天苏秋月在补习结束后就累得直接躺下就睡着了,再加上一会儿她还得再去县小学接受蔡校长的课外辅导, 所以在从来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小苏家,只见苏有粮一边大口吃面, 一边跟田凤娟、苏秋月娘俩说起了昨天的事情。
苏有粮道:“你奶打算给苏春桃和苏夏草两个人把户口本上的年纪改了, 给她们都添上两三岁, 改成十八岁,好能叫她们能直接跟老杨家和老乔家的那俩人去把结婚证起了, 到时候也省得夜长梦多, 能早点把两家给的彩礼钱拿到手。昨天跟我那儿不依不饶也是不知道听谁说,在县里边当临时工一个月也能有二十来块钱,这就是想要咱家拿钱给老大他们养孩子!”
苏秋月有些疑惑:“让咱们家拿钱给他们养孩子?可要是按照我奶的想法, 等春桃姐和苏夏草这边户口本上的年纪一改,估计都等不到今年过年, 就得给她们嫁出去吧……这样的话,我大伯他们还有啥孩子需要那么多钱养活,我大伯娘那边不还没生娃呢嘛。”
“说的就是你大伯娘肚子里的那个娃!”苏有粮想起这个就一肚子气, “也不知道你奶跟你大伯娘是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偷偷摸摸搞封建迷信的算命先生, 给了人家五块钱, 说肚子里怀得这个一定是男娃儿。这不,才刚怀六个多月,就开始算计起自己闺女的彩礼钱, 和咱家的钱了。”
听到这, 田凤娟和苏秋月都惊呆了。
田凤娟忍不住说道:“妈跟大嫂也太……我昨天去妇联的时候,人会议室墙上的大板报上可都写了,现在要去除糟粕, 像是包办婚姻这种老传统老思想都是要改一改的,要求婚姻自由,妇女自由的,妈跟大嫂这样明目张胆为了彩礼钱还去给俩丫头改年纪,根本就是公然挑衅政策啊!”
苏秋月也点头道:“是啊,我们学校的政治思想课上也说过,封建迷信不可取,一经发现必然要通报到革委会那里,那可是要被开大会举报的敏感问题,我奶她们也太糊涂了,就为了现在还没生出来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的孩子……这也是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这也是很容易被人揪小辫子的。”
对此,苏有粮很是无奈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些事情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后举报就会酿成大祸,可问题是,他们又咋会听我的呢,只一个劲儿地知道跟我要钱、要房,还怪我昨天那趟回去竟然只买了半斤猪肉……要不是后边儿苏夏草又闹起来了,我别说回来难了,就是回来估计也得带着一连串‘尾巴’回来。”
田凤娟问:“苏夏草?她都是已经定亲的大姑娘了,还要闹啥事儿啊?”
苏有粮道:“问题是她根本不想嫁去桥头大队,天天在家里耍着闹着说要去部队找张卫东,满口胡言乱语的,之前叫她跑出去过一次以后,就直接让我爸妈还有大哥他们给关在屋子里头,天天轮流看守着好叫她别跑出去让人看笑话。”
???
这话一说出口,苏秋月愣了。
她有些反应不及地问道:“苏夏草,说她,要去部队?”
苏有粮点头:“对,她可能真的是疯了吧,竟然说要去部队找张卫东,在她自己说出来这件事以后,你奶她们就都知道为啥周翠莲会跑过来给苏夏草说对象了。”说到这,苏有粮又忍不住道,“知道这事儿后,大嫂差点没流产,说要给她关在屋里也是她主张的。”
“她真的是……这种事儿咋能说出来呢,那是要咬死了一辈子也不能说的啊。一旦传出去让翠莲婶子知道了,以她对张卫东的维护,估计会整得苏夏草连嫁去桥头大队给人后妈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里,田凤娟皱着眉轻声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为啥就看上张卫东了呢?明明以前都没见过两回面,而且跟那个乔福相比,同样都是要给三个娃当后妈,可人家那起码是死了老婆的,那人家刘小芳还活得好好的,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就惦记起给人当小……她是图啥啊?”
听到这里,苏秋月忍不住吐槽道:“我也想知道苏夏草到底是图啥。图当后妈能不生娃?还是图能用真心感化白眼狼?明明日子过得挺好的,非得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春桃姐聪明呢。”
说着,苏秋月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想法了,很是郑重地对苏有粮和田凤娟说:“爸妈,既然咱们已经打算将靠山屯的房子卖了,那咱们也赶紧跟大队长说一声,把咱三口的户口迁到县城里来吧。”
苏有粮:“迁户口?”
苏秋月:“对,迁户口。”
这个念头是苏秋月昨天才想起来的。
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才刚搬来县里不到一个月,又一直都不愿意让老苏家其他人的知道他们已经在县里买房的事儿,所以不管是苏有粮、田凤娟还是苏秋月自己,一时半会儿都忘了把户口迁过来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已经算是在县里头站稳脚跟了,老苏家那边又是一大堆糟心事儿,同在一个户口本上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儿,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把户口迁过来,也算是彻底跟老苏家划清界限。
苏秋月认真说道:“就像爸你说的,咱们以后也肯定不会再回靠山屯了,在我上高中以前也要一直留在县城这里生活……那咱干啥不把户口迁过来呢,到时候还能领商品粮吃呢!”
苏有粮略显犹豫道:“可这样的话,咱家在县里买房的事儿可就兜不住了。”
对此,苏秋月肯定道:“不会的,爸你可以先去劳动部门开一个录用证明,再让蔡校长给我开一个学籍证明,到时候拿着这些去跟大队长说咱们是要把户口挂靠在县小学这个单位的集体户口里,这样的话,咱们既能把户口迁到县城里来,还能不被队里的人知道买房的事儿,一举两得!”
!!!
成功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苏有粮一拍大腿,跟旁边的田凤娟感慨道:“媳妇儿,咱闺女这学真是没白上!这话说的没毛病啊!”
田凤娟微微一笑道:“那粮子你现在还磨蹭啥呢?还不赶紧送闺女去学校,顺便跟蔡校长把这事儿给落实了,赶紧给咱三口的户口迁出来?”
苏有粮:“……我马上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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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秋月认认真真听蔡校长讲课外知识,苏有粮忙前忙后开证明准备再回大队迁户口,田凤娟期待忐忑紧张地等着妇联那边公布录取人名单的时候,苏夏草则是在准备她第二次的逃跑计划。
靠山屯,老苏家。
坐在正屋里的李秀芹满是慈爱期待地看着对面大儿媳妇隆起来的肚子,小声说着自己的打算。
“老二那边是甭想从他那儿抠出钱来了,但不管咋样,春桃和夏草这边的彩礼钱还是板上钉钉,只等着结婚就能全都到手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去找周翠莲,让她给咱们帮帮忙,看看能不能通过她那俩闺女、姑爷给托托关系,把咱家这俩丫头的年龄给改一下,好能在春耕结束以后就先让她们把结婚证领了,等到年底再办酒席。”
“春桃那边倒是没问题,她头些日子不是又跟老杨家那小子见了一回面,俩人相处得都挺好的,老杨家那边也不计较之前夏草的事儿了,一心就等着春桃嫁过去了,这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了。但主要是夏草……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黄鼠狼迷了眼,死犟死犟地,天天还在那嚷嚷着说要去……去部队找张卫东,说只乐意嫁给他一个人的话。我想着,要不就先给春桃改年纪早点嫁过去,夏草再多留一年半载的,给她掰掰性子。”
一说起苏夏草,王翠芬因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上写满了忧愁。
她低声叹道:“妈您说,咱现在还能给她关在家里头看着不许她往外跑,也不许她往外说,可你说等她嫁到桥头大队以后,那没人看着她、关着她了,万一真叫她找到机会跑了,或者是说点啥不该说的话,咱家这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听到这话,李秀芹声音里不由得就露出了几分凶恶地对王翠芬说到:“那就更得给她嫁出去了!反正就是先把结婚证领了,喜酒还得年底办,趁这段时间你好好调教调教,才刚十五六的小丫头片子,你给她关老实了,说怕了也就不敢再乱说话了,等以后一嫁过去,有了男人当家,那就更得是听说听道,知道规规矩矩过日子,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心软……想想你肚子里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