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如往常一样走进肉饼店,聂玉坤似乎来的更早一些,正扎着围裙里里外外的忙碌着。而苗苗则坐在收银台处,正在和刚刚吃完的客人结账。
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脱了外套戴上围裙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阮大壮患重感冒在家里输液,所以苗苗才接下他收银员的工作。
少了苗苗这个最勤快的服务员,李陆飞两口子就有的忙了。
忙中总会出错,不是记错了单子就是拿错了菜,好不容易坚持到打烊的时候,已经累的头晕眼花。
和前些日子一样,夫妻二人在店里吃过了阮妈妈做好的晚饭,准备起身离去之时,却被苗苗给喊住了:
“哥,昨天对你说的事情确实是我一时冲动,我已经很认真的考虑过了,那不行。”
李陆飞当然知道苗苗说的是什么,和想象当中的完全一样,苗苗终究是考虑了家庭、家人和其他很多因素,没有象小师妹那“潇洒”的去私奔……
苗苗和小师妹不一样,她“潇洒”不起来。
李陆飞只是笑了笑……
回到613宿舍之后,聂玉坤笑呵呵的问起:“陆飞,苗苗昨天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
“呵呵,肯定说过,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苗苗不会考虑一个晚上。”聂玉坤当然知道这事情不宜深究,故作不大关心的样子说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希望你理解。”
“完全理解。”
在夫妻独处之时,两个人话语并不多,简单的洗漱之后依旧是一个在床上一个打地铺,关灯睡觉。
这种老式的宿舍楼根本就没有铺地板,而是冰冷的水泥地面,硌的通身酸痛。
因为只铺着一层薄薄的摊子,无论怎么换姿势都感觉难受。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开始做噩梦。睡梦中漫天的星星都坠落下来,拖着长长的尾焰如陨石一般砸落,点燃了周围的空气。
好似末日审判一般,天地之间一片火焰,熊熊猎猎的焚烧着一切。可身在火焰之中,李陆飞却感觉遍体生寒,正准备找对方躲避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燃烧起来……
被噩梦惊醒,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迷迷糊糊的蒙着脑袋又睡起来。
刚一入眠,就又开始继续刚才的噩梦。
被烈焰焚烧过的世界早已经化为灰烬,所有的一切都烧光了。
这是一个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空气和水,没有一切的虚无世界,虽然还有自我意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躯壳已经被大火烧毁,只剩下一点点精神。
这个世界空洞的让人窒息,李陆飞拼命的喊叫,却无人应答,好似他就是整个世界仅存的唯一。
再次被惊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透汗……
正准备继续蒙头大睡,手机铃声就在静寂的房间里响了个惊天动地,看了看号码,居然是程佩佩的。
懒洋洋的伸出手去,迷迷糊糊的按下接听键:“程大美女,半夜不睡觉你打搅我……是她啊,怎么了?”
当李陆飞听到了程佩佩在电话那头说出的那句话之后,如同触电一般猛然翻身坐起,迷迷糊糊的睡意早已一扫而空,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诡异:“什么?你说什么?”
“小孙在发动车子,快下来,最多一分钟,快……”
李陆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怎么跳起来的,甚至没有开灯,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猛然就蹿了出去。
“咣”的一声巨响,脑袋重重的撞在门板上,才意识到忘记开门了。
甚至感觉不到脑袋上的剧痛,一把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这么大的动静早把聂玉坤给惊醒了:“陆飞。你做什么去……”
急促的脚步声还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着,传来李陆飞带着哭腔的声音:“苗苗出事了……”
这句话让聂玉坤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苗苗出事了?她能出什么事呢?可惜李陆飞已经走远,很不就来不及解释清楚。
能够让素来沉稳的李陆飞慌乱到忘记开门,能够让他仅穿着内衣就往下冲,肯定是大事。
跌跌撞撞的从六楼飞奔下来,小孙已经发动好了救护车,值夜班的程佩佩正在清点便携的急救器材。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程佩佩根本就没有回头就直接开始问了:“你确定今天晚上肉饼店里的那个人是苗苗?”
“我确定。”
一直以来,都是阮大壮在肉饼店过夜,因为他生病了,所以才由苗苗取代,而阮大壮的妻子则回去照顾他了。
李陆飞可以完全确定,留守在肉饼店的那个女子绝对是苗苗无疑。
当李陆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并不是因为在黎明十分仅仅穿着内衣就跑出来的缘故,而是发自内心的彻骨之寒。
今天晚上是程佩佩的夜班,刚刚才有急救电话打过来,说有个地方失火了,火场里有个女子伤势严重。
那个地址程佩佩当然知道,因为那就苗苗家的肉饼店。
所以才急急忙忙的通知了李陆飞一声,一来是因为他和苗苗的关系非同一般,再者就是现在值夜班的医生只有程佩佩一个,要是伤势严重的话,可能需要李陆飞的帮助。
苗苗出事了,李陆飞慌慌张张的就跑出来,就算不穿衣服程佩佩也完全可以理解,顺手扔给他一件白大褂……
车子在呼啸的急救警报声中冲了出去,李陆飞终于问起最关心的那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无边的恐惧:“电话里有没有说苗苗的伤势……”
电话里确实大致的说起过伤者的情况,程佩佩素知李陆飞对苗苗的关切程度,不敢把话说的太过于直接,本想说不要紧,可转念一想,几分钟之后他就要见到苗苗了,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吧:“根据最初步的估算,苗苗可能……可能……”
一连说了三个“可能”却没有说出后面的内容,登时就让李陆飞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把抓住程佩佩的手腕,声色俱厉的大叫着:“到底怎么样了?”
程佩佩深深的吸了口气,才不得不说出李陆飞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稍稍的愣了一下,就好像机器暂时的失去动力那样面无表情,整个人都呆住了,旋即就开始大喊:“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信……”
信不信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马上就可以看到事实。
因为是凌晨十分,街上少有行人,在李陆飞一再的催促之下,车速已经到了极限。
从来没有什么折磨比这一次更加难熬,心急如焚的李陆飞感觉这短短的八分钟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子还没有停稳,李陆飞就已经跳了下去,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一幕之后,脑袋都要炸了。
几个小时之前才从这里离开,再次回来的时候,肉饼店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因为肉饼店里多是易燃物品,所以火势很大而且很难控制,悬挂在面前的招牌已经被大火烧的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焚烧蛋白质之后的那种恶臭。
明显刚刚经历过一次爆炸,门窗的玻璃已经全碎,小店内的物品散落到了街上。
因为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又急于救出被困在二层小阁楼上女子,所以只能从外边搭梯子进入。
李陆飞过来的时候,四个消防员刚刚把在二楼睡觉的苗苗给抬出来。
苗苗好像睡着了一样,小脸红扑扑的,还保持着睡梦中的姿势。
一把就将车上的折叠担架拽了下来,左脚蹬着担架的衡量,右臂猛一发力,“咣”的一声就将担架抽出。
只用左手就把苗苗拽了过来。
大火之中,若是烧个焦头烂额,看着虽然触目惊心,其实也并不算特别严重。恰恰相反,吐苗苗这样,看起来没有外创和烧伤,却在爆炸声都昏迷不醒,那才是最可怕的。
李陆飞是真的急眼了,要不是知道苗苗需要横躺,早就抱着她上救护车了。
即便如此,李陆飞也没有耽误哪怕半秒钟的时间,根本就不等小孙过来,一伸手如同端水一样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把担架“端”了起来。
严格的来说,李陆飞治病救人的手法深受程佩佩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所以配合起来最的默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言语或者暗示,就好像两个人本就是个浑然天成的整体。
就在李陆飞把苗苗的胸、腹、腰、腿垫高的同时,程佩佩已经把呼吸极接驳完毕。
李陆飞一碰血压监视仪,程佩佩就开始使用心跳测量设备了。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耽搁。
车子已经发动起来,程佩佩只看了一眼呼吸机,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从呼吸极的仪表上来看,苗苗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种仪器最是精密,可以测量病人的耗氧量,当仪表上的红色数字一动不动的时候,其实已经可以宣布苗苗的死亡了。
“###”李陆飞爆了一句脏话,直接就把呼吸机拔掉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苗苗不可能死亡,肯定是呼吸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