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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祖母是因何过世的呢?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大概,是和叶家其他人一样,葬身在那场大火里了吧。
  对计氏这个祖母,叶绥实在没有多少感情,哪怕她重活一世也是这样。
  如今她用顾家老太君的眼界去看计氏,就更觉得计氏活得糊涂,永远也拎不清,以致令自己的儿孙大多死于非命。
  即使计氏是她嫡亲祖母,她也不想过多亲近。
  但现在,为了哥哥,她却不得不来这里,还特地带上哥哥一起来。
  看得出,计氏对叶绥兄妹的到来很高兴,但她天性懦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叶绥也没期待一向寡言的祖母会说什么话,在请完安之后,她继续道:“祖母,过两天哥哥就去参加仪鸾卫考核了。仪鸾卫就是御前侍卫,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她哔哩吧啦嘴上说得不停,咬字却十分清楚,足够让计氏听得明白。
  再者,她描述得非常详尽生动,不知不觉间,计氏就知道了仪鸾卫是什么、仪鸾卫有多重要。
  她欣慰地看着叶向愚,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愚哥儿……很好。”
  叶向愚忙回道:“祖母赞誉了,孙儿实在羞愧。”
  说罢,他不由得看了叶绥一眼,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阿宁在祖母面前说这么多话,又一再提及仪鸾卫,莫不是……
  他想了想,也笑着说道:“祖母,孙儿还没真正见过仪鸾卫呢,听说他们个个本事非凡,全是人中俊杰,孙儿实在太佩服他们了……”
  他语气钦羡,说话时双眸晶亮,谁都看得出他对仪鸾卫无比向往。
  叶绥微微低下了头,心想:哥哥真是玲珑剔透,不但知道她想做什么,还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若是哥哥不能进入仪鸾卫,那一定是国朝的损失!
  就在叶向愚说话的时候,朱氏身边得用的松妈妈也来到了佛堂。
  不得不说,朱氏这个当家夫人做事还是相当漂亮的。就算大房与三房不和,朱氏也时不时往佛堂这里送东西,偶尔还亲自来探望计氏,尽了一个媳妇的礼数。
  在这点上面,朱氏没有任何可供指摘的地方。
  佛堂的下人见到松妈妈来了,连忙将她请了进去,还笑得一脸谄媚。
  松妈妈是大夫人跟前得力的人,若是讨好了她,说不定就能离开佛堂这个鬼地方了呢。
  这些下人是什么心思,松妈妈一清二楚,却根本就不想理会。
  她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踏进了佛堂内的居客室,随即双眼微微一缩。
  五少爷和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巧……
  松妈妈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却恭顺地说道:“奴婢给老夫人请安,见过五少爷、见过六姑娘。”
  计氏还是那副怯懦的样子,叶向愚和叶绥随意点了点头。
  松妈妈本想等叶绥两人离开后,才将朱氏的意思说出来。可是她刚刚行完礼,就听得叶绥说道:“松妈妈可是有什么要事吗?那你先禀报吧,待会我们再陪祖母念经。”
  叶绥自然知松妈妈所为何来,偏偏要在一旁听着。
  松妈妈窒就这么站着,掩饰地说道:“奴婢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向愚打断了:“既然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我们还有事情与祖母说。”
  他端起威严来,还真像一回事。他的身份是叶家五少爷,就算松妈妈再得朱氏倚重,也不敢对叶向愚表现出任何不敬。
  被叶绥兄妹用话一前一后堵着,松妈妈语气窒了窒,只得道:“……奴婢是奉大夫人的意思,给老夫人送来糕点。”
  闻言,叶绥的脸塌了下来,奇怪地道:“原来是糕点啊。我听说家中的糕点是用荤油做的,祖母能吃吗?”
  “祖母诚心礼佛,荤油做的糕点当然不能吃。祖母,孙儿说得对吧?”叶向愚立刻接上了话。
  被他这么一说,计氏下意识地点头。
  府中的糕点,原来都是用荤油做的吗?她过去竟然不知道!
  这一点,松妈妈也不知道,谁会在意糕点用什么油做的?她正想开口解释,却见到叶绥朝她看了一眼。
  那是怎样可怖的眼神啊,充满了戾气和杀气,令松妈妈觉得有什么正架在脖子上似的。
  松妈妈心里一慌,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带着那些糕点慌张地离去了。
  她离开之后,叶绥与叶向愚也向计氏告退,一起离开佛堂。
  出了佛堂之后,叶向愚停住了脚步,无奈地说道:“阿宁,祖母那般懦弱的人,你何苦算计她呢?”
  无奈之余,他还带着一丝了然。从头到尾,他都知道妹妹在干什么,不然也不会那么配合。
  叶绥故意带着哥哥来佛堂,就没打算瞒着他行事,便冷笑回道:“呵,算计祖母的人,可不是我。”
  真正算计祖母计氏的,是大房的朱氏。不然,为何会有那些糕点?
  朱氏既然送东西来佛堂,便打算利用祖母了。祖母的懦弱,可不正是对付三房的利器?
  限于心性,每个人都有怯懦之时。当初自己在南平顾家,在知道叶家出事后也只懂得哭,又有什么用?
  人可以懦弱,却不能这么懦弱下去,更不能糊涂地成为别人的棋子。不然,也只是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朱氏这一趟没有利用上祖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第9章 算计
  方才在佛堂,叶绥看得很清楚:当祖母计氏听到荤油时,脸色都变了。
  她猜想,祖母会有一段时间不想见大房的人了,就算朱氏再遣人来,也会不得而入。
  只要过了这几天,待仪鸾卫考核结束,就好了。
  叶向愚看着妹妹凝肃的脸容,不由得笑了笑:“阿宁,不用想那么多。我毕竟是叶家子弟,仪鸾卫那里……不用担心。”
  他知道,妹妹担心他不能进入仪鸾卫,为了让妹妹放心,他才那般说话配合。
  说到底,是疼宠着叶绥这个妹妹,却并没有将叶绥的忧虑看得太重。他不愿意放弃仪鸾卫的考核选拔,旁人又能如何?
  他毕竟是叶家嫡枝子弟,入选仪鸾卫后也是叶家的荣耀,祖父和大伯娘还能暗害他不成?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坚毅而自信,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见到这样的他,叶绥不觉有些心酸。就算三房备受大房打压,但哥哥和父母一样,都不会将人心看得太坏,始终看得到光明希望……
  他们哪里想得到,人心竟能那么狠毒?这世上偏偏有些人,天性阴狠心黑。
  越是累世荣显的大族,越多这样的人。叶家世代簪缨,又怎么能例外?
  但她并没有反驳叶向愚的话,只甜甜一笑,表示了认同。
  一个人内心豁达乐观,这是一种福气。她何必说得更多,令哥哥沾染上那些丑陋黑暗呢?
  她会竭尽所能,将叶家种种污秽阻挡在哥哥父母之外,断不会让那些阴狠小人如愿!
  叶居谯的指示没有用,祖母计氏这颗棋子也没能下得成,而仪鸾卫的考核越来越近了。朱氏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哥哥呢?
  她都有些好奇了……
  兰庭院内,朱氏听着松妈妈的回禀,脸上依旧端庄雍容,看不出有半点怒气。
  她淡淡扫了一眼松妈妈,才问道:“这么说,是因为愚哥儿他们在佛堂,你才没有办成事?”
  松妈妈心里一紧,连忙小意回道:“回大夫人,正是这样。奴婢办事不力,请大夫人责罚。”
  松妈妈在朱氏身边那么多年,自是知道这会儿朱氏心中恼怒,便退在一旁连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朱氏才冷哼了一声。她眉目上挑,眼神却颇为疑惑。
  愚哥儿他们那么巧出现在佛堂,肯定是料想到自己也会派人前去,这是想阻挡自己用计氏这颗棋子呢!没想到,这一回三房倒出了个明白人,想来不是叶安世便是陶氏了。
  朱氏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三房好像一下子变得厉害了?先是叶安世那么硬气拒绝了老太爷的意思,现在还懂得派儿女去佛堂讨好计氏,让她的谋算安排全落了空!
  看样子,三房是绝不会放弃仪鸾卫选拔了,甚至还前所未有地强硬起来。
  这下倒棘手了,该怎么办呢?
  松妈妈走近了一步,小心地建议道:“大夫人,不如此事和大少爷商议商议吧?说不定大少爷有办法呢?”
  大少爷,是朱氏的长子叶向铤,他已经娶妻生子,如今在任军器监丞一职。
  听了松妈妈的话语,朱氏却摇摇头:“不可。铤儿总认为钲儿心性不定,他本就不赞成钲儿入仪鸾卫。”
  长子叶向铤、次子叶向钲都是她心头肉,偏偏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秉性脾气相差极大,平时也不太能合得来。
  况且,儿媳孙氏对她疼爱钲儿一事颇为不满,可能在铤儿那里上了不少眼药,更令兄弟俩不亲近。
  想到这里,朱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两个儿子这样的相处情况,长子愿意为胞弟出谋划策吗?
  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候,朱氏不由得想起了远在江南道并州任职的相公叶安泰。如果相公在京兆的话,这个事情早就解决了,哪里还容得三房蹦跶?
  可惜并州离京兆十分遥远,书信往来要耗时良久。先前朱氏已写信给叶安泰说了仪鸾卫一事,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音。
  朱氏觉得自己或许是安逸得太久了,连这么一件小事都感到束手无策,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从长兴侯府生生踩出了一条锦绣路,难道现在连区区叶家三房都对付不了吗?说出去让她的继母庶妹听到了,怕会笑掉大牙吧。
  朱氏就这么自得地想着,最后眸中精光一闪,终于定下了主意。
  她真是糊涂了,为何一定要三房主动放弃仪鸾卫呢?只要愚哥儿无法参加考核,那么叶府这个仪鸾卫的名额,就一定是钲儿的了。
  令愚哥儿无法参加考核的办法,她随便想一想,都有好几个啊!
  她唤来了松妈妈,吩咐道:“我有事情吩咐你去办,这一次千万得仔细,断不能再办砸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过去两天了,距离仪鸾卫考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两天,叶居谯还传唤了叶安世、叶向愚几次,目的都是令叶向愚放弃仪鸾卫考核,结果当然不能如愿。
  幸好快到中秋了,这段时间礼部繁忙,叶居谯能留在府中的时间也不多,才能令叶安世父子稍稍喘气。
  原本叶向愚打算继续出府练习,但每天都被叶绥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缠住了,只得留在府中小书房,为叶绥讲解那些深奥晦涩的武略。
  其实,这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温习,也就随妹妹去了。
  入了夜,西棠院内静悄悄的,但烛火还在亮着,偶尔会传出几声灯花跌落的“吧嗒”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