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某个势力,也可能是个人行为。或许,丁晟所说的那位被他掏刀吓走的穿着皮衣皮裤的瘦削男人,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张山海的行动,那辆哈雷摩托车,可能是就近偷来的。”刘懿说道。
“难道说……”陈小烨张大嘴巴,眼眸陡然一亮,他已是想到了可能。
“不错,张山海发现丁晟顺利逃出沈城后,必然也查出了那辆哈雷摩托车存在猫腻。他继续给丁晟指派任务,但又不让他接触核心机密,只是因为……”刘懿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陈小烨。
后者长叹一声,续道:“只是因为,他想放饵钓鱼,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监视他,又是谁暗中插手,救了丁晟。”
刘懿点了点头,轻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真是条老狐狸。”
“可是,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势力,为什么要救丁晟呢,丁晟对他们有何价值?”陈小烨忽然觉得,这露台上的晚风,突然冷了几分。
“喜欢垂钓的老人都知道,有一些聪明的鱼,会时不时地靠近诱饵,但又不上钩,不断消磨垂钓者的耐心,也给垂钓者一种错觉。”刘懿感觉胃中的酸痛感减轻了一下,才点燃了第二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道:“一种它一定会上钩的错觉,从而使垂钓者在漫长的等待中,暴露出更多的负面情绪。这是一场比拼耐力和心机的游戏,谁坐得住,谁就能胜出。”
“都是怪物,都是怪物!”陈小烨摇头晃脑地连说了两遍,浑身透着一股无力感。
“嘿,要我说,真正的怪物,是那条聪明的鱼。”刘懿仰着脖子,吐出一个椭圆形的烟圈,看着它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袅袅散尽,语气悠然地说道。
陈小烨点了点头,略有几分敬服地说道:“张山海放弃了丁晟,说明他认输了,对吗?”
当张山海向丁晟传达长生不老药已是通过鬼童和青色诱惑结合而制成后,那个算无遗策的老家伙,就已经方寸大乱了。
毕竟,丁晟再愚忠,也不可能在看过新闻联播报道警方尽皆诛灭奥体中心恐怖分子后,还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真想见识见识那条鱼儿,嘿。”刘懿瞅了一眼干瘪的烟盒,又将它举到陈小烨眼前,道:“还有两根,一人一根?”
陈小烨摆了摆手拒绝了,他抽了十几根,除了嘴巴里有点烟味,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借烟消伤和借酒消愁一样,对他来说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两人沉默了片刻,直到刘懿将嘴里叼着的烟头吐到地上,又用力碾了一脚,陈小烨才准备告辞。
一盒烟,一场交谈,一夜凄冷的晚风,一段跨越十年的悬案。似乎把这两个同样身世凄苦的男人的距离,又缩短了几分。
“你说,那条聪明的鱼,到底是敌是友?”陈小烨走出警局后,回头望着驻足在门口的刘懿,神情有几分复杂地问道。
刘懿摇了摇头,道:“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可是他毕竟救了杀死你我父亲的凶手,如此人物,怕是做不成我们的朋友了。”
“也是。”陈小烨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便向停在远处的越野车走去。只不过,他才走出去两步,就又被刘懿给叫住了。
“小烨,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说张山海销声匿迹了,可我也得防备他留下来的某条狗会扑出来咬我一口。”
“先稳固下你目前拥有的东西吧,惊涛骇浪说来就来,免得你措手不及。”刘懿提了个建议。
陈小烨点了点头,脸上无悲无喜,转身走了。
刘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而后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也返身走了回去。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此话一点不假。
这位从京城调派而来的新晋警界之星,脑袋顶上堆着的诸多案件,都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可他还得抽出精力去解决不在警局计划之内的案件,着实有点疲于应付。
刘懿正要顺手合上那扇钢化玻璃地弹门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肩披着昏黄路灯、渐行渐远的陈小烨,猛然间发现,那个拥有惊世骇俗本领的年轻人,背影竟出奇的伤感与落寞。
他怎么了?
刘懿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可下一秒,当大南抱着一大堆文件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就把这奇怪的一幕给遗忘了。
陈小烨刚坐进驾驶位,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听头顶响起一个颇有几分慵懒的声音,“车子不错。”
“噢,是三哥,你在监视我吗?”他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趴在街边墙头上的苏三只探出个脑袋,两条裸露在秋风中的小前臂肌肉虬结,那面顶端铺着脊形屋瓦的公园围墙好似不堪重负,在他的攀爬下发出奇怪的咯吱声。
他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了?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拥有敏锐听觉的陈小烨,被他攀在墙头盯了好半天都毫无所觉,确实当此评价。
“就是有点累了。”陈小烨轻声道。
苏三眨了眨眼睛,手臂又抓了抓脊形屋瓦,完全没有翻墙过来的打算,他颇有几分神秘地悄声问道:“你回来后,她有联系你吗?”
陈小烨刚要问谁联系我,就醒觉了过来。
维系在这两个男人之间的那个人,也就只有苏红棉了。
苏三看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睛,低声呢喃道:“奇怪。”
“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陈小烨一脸诚挚地问道。
“你救过几次,我还没有机会谢谢你呢。”他见苏三怔怔出神儿,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苏三这才抬起眼看了看他,嘿笑了一声,道:“想谢我啊?把红棉让给我就行了。”
陈小烨听到他这句毫无风度的提议,苦笑了一声,道:“你太高看我了,要说‘让’这个字,轮得到我吗?而且,你这句话别让她听见了,把她说得跟一个可以转让的物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