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地听到,一位先生抬手一挡她,“stay back,please。”
那几位先生的脸色堪称精彩,和她的师兄妹不相上下。
就见一位戴手套的拿起最上面的两包抽真空食品,看了看说:“Is this roast chick?”
南音听懂了,连忙老实说:“duck!”
那人看着她,样子说不出的古里古怪。
另一个瘦高个又拿出一包,南音连忙说:“Ham。”
瘦高个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放去一侧,继续翻。
南音觉得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看向方星,“怎么了三哥?”
方星无奈地说:“熟食肉类不能带。”
南音愣住,怪不得在家从来都不带,她还以为,他们觉得带这些吃食不够洋气上档次。
彩青拿出墨镜戴上。大师兄带着老四,站在旁边只感慨,我们中国人说祸福相依,在国内机场真是……那时候如果能打开行李,一定不让她带。
超过15公斤的熟食,东西全被没收,却说还要在护照上警告一次。
几个人都是精英范,来了几次却都没处理过这种情况,警告一次会怎么样?最多可以警告几次?方星拿出手机,征得同意后打了电话给君显,觉得还是换个英语本地的来沟通更好。
南音从没想到,三年后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窘迫丢脸的情况。
那人被工作人员带着走进来,身上穿一件黑色的衬衫,南音看着他,她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黑色穿成这样,谁说过这是最优雅的颜色,一定是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笑着和那几个人说话,南音听到他说话,觉得一颗心都要揪在一起,简直能窒息着死掉。这个贵气雅气,细腻精致的男人,是阿显。
她听到方星说,“看见阿显穿黑色,我以后再也不穿这颜色了。”
南音觉得这句话说出了她的心声!此时,她明白了为什么彩青让她换裙子,别说一万不到两万的衣服,那就算穿上十万二十万的衣裙,她依旧觉得没有勇气站在他旁边。
解释过后,只没收了东西,并没有警告什么的,南音完全脱离了状态,终于尘埃落定,大家一起往外走,南音连脚步都失了控,就听前面,方星给君显说,“我们是真不知道,谁知道她敢带那么多吃的。衣服没几件,全是吃的。”
南音想找地缝钻进去,她不懂,却也忘记查看一下相关规定,害大家都跟着丢脸。这就是没见识……
前面的人却忽然回头,手上的小羊皮手套抬了下南音的下巴,“怎么变得这么贪吃?”
南音的心,揪成一团的狂跳起来,如被电击,跳得近乎疯狂。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笑着问她:“怎么变得这么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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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显早已搬到了伦敦,住在北边,他带了一位朋友来接,两辆车,南音和彩青,加上大师兄和他一辆。君显自己开车。
南音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上,彩青坐在副驾驶。
英国的方向和国内相反,南音半低着头,一路只敢看那人换挡的左手。
听到彩青抱怨:“以前我不懂,为什么爸妈一定要你出来,现在看看,过了几年,咱俩都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说:“当时我记得妈妈和你谈了好久,你说女孩要富养,所以不要出来吃苦。”
“我现在依然这样想。”彩青说,“所以你要努力多挣点钱,到时候把姐姐妹妹都养起来。”
南音的心,犯病似的跳起来。感受到前面的人从倒后镜看了自己一眼,她把左手放在座位下面捏的死紧。那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企图用这种方法减低紧张。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这么紧张。
她努力在心里想着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是怎么相处的,却好像忽然脑子断线,一点也想不出。
只能茫然地听着他听完彩青的抱怨,安慰了她一会,又和大师兄聊天。
大师兄说:“你现在看,当时师傅为什么让你出来,而且那么小就出来?”
那人顿了一会,说:“以前我也不明白,这些年,渐渐的好像明白了,咱们国家在文化上这块,曾经遭受过重大破坏,但国外这块没有……而且现在我们传承的文化,很多都是直接继承西方的。像近代我们受的很多影响,有能力的作家,也都是从国外学了东西才回去的……家里有博物馆,但国内古玩这块,都带着原罪……总得走出条新路来。”
南音差点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还是只是抬头看去左边,窗外,又一轮鸡蛋黄那么艳黄的太阳,现在才五点多,就有落日可以看了吗?
但她不敢问,怕又说错话?
如果自信心可以建立,那么同样也可以摧毁。
从国内机场到这来,南音的自信心,几乎在到达这里的时候,轰然被摧毁。
一路上不断的错误告诉她,眼界这东西,她原来压根没有。曾经她只在古玩圈里,那地方,大家只比拼专业,她还游刃有余呢,但原来跳出那一口井,她就是个小青蛙。
前面传来彩青的声音,“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古玩圈的风向早变了,不信你晚上问问老三,这两年都流行艺术品基金。你怎么还琢磨那些东西?”
开车的人笑了一声,很低沉悦耳,“南音……你对着窗子外头看了好一阵,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变的不爱说话了?”
南音的左手,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腿,紧张地不知所措,但还是镇定地说:“没有,我听你们聊天就好。”
这算什么话?南音想抽自己两巴掌。
果然君显没笑,右边的大师兄先笑了,他抬手摸了一下南音的头,对着彩青说:“瓷母的预展你和阿显说了吗?”
“当然。”
南音低着头,知道大师兄在帮她,她越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连稳重少管闲事的大师兄都帮自己,自己的状态,真的那么糟糕吗?
就听彩青说:“我听你打电话的时候告诉爸爸,买的这房子,不到三年翻了一倍,是不是真的?”
“这两年海外来置业的人多,我也是想着,反正毕业之后一定得在伦敦落脚,当时这房子是朋友的。也是正巧。”他说。
大师兄插嘴道:“机会就是给有钱的人准备的。这么房价和北京上海也一样。”
君显嗯了一声,又看向倒后镜,问道:“……诶,那个看风景的,喝水吗?”
车中静默,好一会南音才感觉到大师兄推她,“阿显问你喝水吗?”
南音摇头,心里忽然想到在飞机上彩青说的话,一个月两千的生活……她知道阿显的那房子多钱,三年前,也花了差不多五百多万,那现在就是市值一千万了……
她从现在起,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心里忽然升起从未有过的一种灰心,自己穷其一生,也许有些东西,都得不到。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陶保家更有钱,她和陶保在一起,却从未觉得有压力,就算到了他们家奢华无比的大屋子里,她也没有觉得丝毫压力。
是呀,如同游戏般的生活,离自己太遥远,反而忘记了羡慕。
但这一个,是自己与众不同的“他”,所以她敏感而自卑了起来……原来真的是有些东西,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差距。
车身一晃,她猛然抬头,发现君显停了车。
他对副驾驶的彩青说:“你和她换换,让她坐前头。”
南音的心,瞬间搅成一团……又要“心绞痛”……不能呼吸了!
☆、第 9章
? 七月,英国的天黑的很晚,南音换到了副驾驶,依旧看着窗外。
人会被环境熏陶,曾经南音也听说过,什么大学培养出的学生,就会具有那所学校的气质,但她从来没见过。
君显,所受的是英式精英教育,所谓精英教育,如果用一种直白的逻辑让南音说,那就是普通15岁中学男生犯错得去门口罚站,而君显曾经所在的男校,当时是罚写十四行诗。
所以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君显可想而知。
南音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更甚至,她比周围同龄很多女孩子都更有见识,现在是盛世,国内搞收藏的都是有钱人,南音过手的东西,上千万,上亿的都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