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还挺凉快的,南北通透,这个天儿连风扇都不用开。
苏珺坐在放在门口的长沙发上,无聊地打量屋子。这是个单间房,不过空间挺大,还带厨房。摆了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的床单被褥干净整洁。床对面是个写字桌,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许多书,和笔筒台灯之物。靠墙是一个不大的衣柜,很老式的,还带着镜子。电器只有一个电风扇,电视、冰箱一律没有。
房子中间摆着一张折叠餐桌,桌上放了七八个菜,有鸡有鱼,还有凉拌猪耳朵,拍黄瓜。围着桌子放了八九张凳子,看来邀请的人不少。
不大一会儿,有个老太太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老太太满头白发笑吟吟地很慈祥,小孩子也很可爱,大大的眼睛,就是特别瘦。
老太太一进来就热情地说:“哦,你就是张先生的朋友吧!他说要有个朋友也过来的。”
苏珺赶紧站起来,脸上笑嘻嘻地:“对,大妈,我姓苏,跟老张是朋友。您也是住在这里的?”
老太太说:“是啊,我是这里的老居民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问这个苏珺就有点儿尴尬了,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是个无业游民吧,那也太丢脸了。他想了一下说道:“我以前做生意,赔了,现在正在筹集资金打算重新开始。”
“哎呀呀,自己做生意,有本事!”老太太真心地赞扬一声,把拎着的一盒点心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还有一对二十来岁的男女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老张炒完菜出来招呼大家坐下,跟苏珺说:“这几位都是我的邻居,人特别好。我白天没空只好晚上搬东西,非但没怪我吵还帮着收拾东西。今天一是我搬新家,二是道谢。”
寒暄了一通就开始吃菜喝酒。男人喝酒,女人和小孩儿喝饮料。可是那小姑娘不干了,吵着也要喝酒。中年男人说她:“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喝饮料。”
小姑娘说:“我要喝酒,我已经是大人了。”
这种自以为长大的孩子并不少见,老张也开明,稍微给她杯子里倒了一点儿。小男孩儿一看也叫着要:“我也要喝,我比她还大。”
大人听他说这话都哈哈笑,中年男人拿过酒瓶子给他倒上了,还说:“哎呀,人小鬼大啊!”
两个小孩儿碰了一下杯,端起杯子来仰头就喝干净了,看得老张和苏珺直瞪眼,心想这楼里的风俗还真是剽悍,这么点儿孩子都能喝白酒。
他们喝了酒又闹着再要,这次那个老太太出声制止,两个小孩儿才不吵了,专心吃菜。
边吃边聊,各自做了介绍。这些邻居都不错,包括那对年轻的男女,说话很随和,但是话比较少,女孩儿老太太忙着照顾两个孩子,男孩子帮着添茶倒酒。
那个中年男人比较健谈,和苏珺、老张大谈生意经。连着吃了好几口猪耳朵,喝一口茶水说道:“我以前从南方往北方倒腾衣裳,电器,那时候一年几十万很轻松。人家南方人这个思想就是比咱们这里开放,跟得上潮流,东西弄过来几天就销完。”
老张跟他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小口说:“你说的这事儿可有年头儿了,现在别说商场了,都是网上购物,买了东西直接给送到家门口。”
两个小孩儿一人啃着一只鸡腿,听到他的话直发愣,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苏珺见这个人也就五十多岁,应该年纪不大就开始折腾了。不过那会儿就开始赚钱,怎么现在还住这地方啊?难道也是破产了?这话也不好问,只好说:“大哥,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那人摆摆手,端起酒杯来一口闷了,放下杯子叹一口气才说:“别提了,赚了几年钱把身体熬坏了,才住到了这个地方来。嗐,以前没想明白,其实钱财都是身外物,赚再多也是三顿饭,一张床。钱活着有用,死了就成别人的了。儿女各有各的命,用不着给他们操心,到头来都是白眼儿狼。”
老太太横他一眼,说道:“你就知足吧,他们还能想着看你。你看看我那几个,好几年都不见影子了。”
苏珺眉头微皱,觉得他们的话有点儿奇怪,但是说不出来。好像是有个结给拧住了,一时破不开。又听见那两个年轻男女一齐叹了口气,脸上十分哀愁。他们像是因为老太太的话叹息,似乎是为自己。
不过他也没这么细致,想不通就不纠结,那中年男人说儿女又触动了他的心事。端起酒杯一口闷了,说:“白眼儿狼也得养啊,自己生的能怎么办?”
他话里有话情绪也一下低落,别人都看出来他心里有事。男青年给他满上酒,那中年男人就问:“怎么了兄弟,看你不大痛快啊?”
苏珺憋了一晚上的闷气终于有机会说了,把苏格儿埋怨他,又说狠话的事儿都讲了出来。说的眼睛里都带泪珠:“我回家来大半个月了,就见她三回。跟我说了不超过二十句话,今天吵架就吵了十几句。她根本都不想搭理我。”
老张给夹了快肉放到碗里,劝说:“你那姑娘不错,你不在家,她把家撑起来,工作肯定忙。”
中年男人跟青年换了个座位,坐到苏珺旁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想开点儿老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儿都有叛逆期,等长大了就好了。”
苏珺连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些醉了,脸红红地大着舌头说:“虽然我做过不少坏事儿混事儿,可对她让我把心掏出来都行啊!别人说我,我要么不当回事儿,要么就跟人拼命,就这个女儿——拿她没办法。养闺女真的是,她走一步你都怕她摔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说我能不管不问吗?结果还落埋怨,就这样,指着我的鼻子说以后老了不管我……”
老张呵呵笑:“小孩子说话没轻重,这也是气话。就凭那天早早地去接你,就干不出不管爹娘的事儿来。你呀,你是觉得在女儿心中存在感太低了,跟自己生气呢!好好努力,等你东山再起,能照顾整个家了闺女也就不这样看了。”
苏珺点点头,还是老张眼睛毒看得明白。他跟苏格儿一个脾气,不能带着闷气过夜,可只要把气撒出来就没事儿了,又被人这样一劝解心里更顺畅了。
白酒喝完了又换啤酒,男青年把酒杯都给倒满了,几个人碰了一下杯子一仰而尽。苏珺拿出手机来,想看看家里有没有打电话。哼,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心里又叹息了一声,有些孤家寡人的凄凉感。
再看一眼时间,八点三十五。他觉得有点儿奇怪,来的时候都七点半多了,路上走了二十多分钟,坐这儿两瓶白酒都下肚了,起码也有个把小时了,怎么才八点多啊?
他问老张:“老张,你看看手机上几点,我这时间不准了。”
老张的手机在写字桌上放着,没等他拿过来来,那中年男人亮出了手表,随意地瞄了一眼:“八点三十五。时间早着呢,咱们慢慢儿喝!”
老张按亮了手机也说:“对,八点三十五。”
“哦,一样啊,我还当我这个错了呢!”苏珺喝得有点儿高了,听说一样就不再理会,手机放一边儿接着胡侃乱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