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铸铁术落后,军营这种地方更是尤为缺乏铁器,这些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医者,要么就别轻易出手,要么就竭尽全力治好对方,没有尽全力就轻易说不可能,这是在拿生命做儿戏!
周巡显然被楼陌的话噎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去找过铁板,因为军营里这类东西本就稀缺,即便是有又怎会用到一个无名小卒身上!
但想到自己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弄得下不来台,不由地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我确实没有那个能耐找来铁板固定,若你有本事你去找来给他用啊!”
“用来固定的夹板我自然会去找,不劳你费心!”
“我现在要说的是,他腿骨断裂处的木刺你有认真清理过吗,这些木刺长进皮肉中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楼陌指着那将士的伤口冷声道,声音凌厉而冷硬,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怒气。
显然,那名将士的伤口处带着许多木刺,混杂在血肉当中,而周巡居然就打算这样给他包扎接骨,简直就是扯淡!
“你怎知我没有清理过?我已经用烈酒给他冲洗过了!”
“你以为随便用烈酒冲洗一下就没事了吗?若不能将那些木刺全部取出,他这条腿上的伤口非但不会愈合,反而会一直溃烂下去!”楼陌目光冷凝,声音陡然提高。
在这个没有各种抗生素的时代,伤口一旦溃烂感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烈酒是有一定的杀菌作用,但这不代表随便用酒往伤口上一洒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这,这也不一定就会溃烂……”周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楼陌冷笑一声,不再与他争论。
躺在床上的那个将士却是惊惶失措地抓住楼陌的衣角,几乎快要哭了:“楼军医,楼军医你一定要救我啊,我,我不想让这条腿废掉,我还要上战场……”
楼陌闻言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定定看着他,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去帮我打一盆清水来,还有棉线和纱布全部用开水煮沸了再拿过来,另外,我需要一坛酒和一个烛台。”楼陌俯身开始检查那将士的伤口,头也不抬地对那个叫成子的药童吩咐道。
成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萧越忍不住骂道:“叫你呢,还不快去准备!”
成子立刻回神,连忙跑去准备这些东西。
“萧越,”楼陌忽然开口,“我需要一把宽三寸,长三尺左右的长刀,最好厚实些,你将它从中间截成两半给我,可以做到吗?”
萧越略想了想,道:“还请楼军医稍后片刻,属下去去就来。”
楼陌点头不再说话,而是仔细查看了一下那将士的伤口,问道:“你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那将士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今年多大了?”楼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
那将士清了清嗓子,道:“二十!”
“说实话!”楼陌凉凉瞥了他一眼。
“我,我就是二十!”
楼陌脸色不变,手下略微使劲,只听得“啊——”的一声,那将士顿时哀嚎起来——
“不是,不是二十,我今年十六!”他今年年初刚刚入伍,因为年岁比较小,害怕被人瞧不起,所以才一直声称自己二十了,他个头不小,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怀疑他说谎,不想今日却被楼军医一眼看穿……
楼陌松开了手,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陈晨,我叫陈晨。”
“名字不错。”
这边成子已经将东西备好,楼陌一边拔出自己的玄铁匕首用烈酒消毒,又放在烛台上略烤了烤,一边对这个名叫陈晨的小将说道:
“忍着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楼陌已经用匕首将同木刺粘连在一起的皮肉割开,下一刻便听得一道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传来——
“啊——”
“闭嘴!”楼陌冷声斥道,冰冷的语气让陈晨立时将声音憋了回去,再不敢出声。
将伤口处所有的木刺一点点剔除干净,又将断裂的骨头仔细接好,正在此时,萧越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铁板,断口犹新,正是一把长刀截断而成的。
“楼军医,你看这样可以吗?”
楼陌点点头,道:“可以,你将这夹板用烈酒冲洗干净,在放在烛台上烤干给我。”
“是!”
楼陌这边已经将棉线穿进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针里,在看到陈晨满头豆大的汗珠时,不由地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周巡打断——
“楼军医何不给他用些麻沸散?”语气虽还有些僵硬,但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饱含敌意了,显然楼陌的医术让他对其有了改观。
楼陌抬眼看了看他,淡淡道:“麻沸散药性不稳定,容易造成后遗症,可他还年轻,日后更是要上战场杀敌,这条腿不能有任何闪失。”
周巡沉默了片刻,深深看了楼陌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赞赏之色。
将一旁的纱布反复折叠了几次递给陈晨,道:“撑不过去就咬着它。”
陈晨犹豫了片刻,接过纱布。
楼陌不再分神,开始专心缝合伤口,那手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看着楼陌像缝衣服一般在陈晨腿上穿针引线,萧越、周巡还有成子皆是看花了眼。
尤其是周巡,此刻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他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着过用针线缝合伤口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般缝合伤口,出血量确实减少了许多……
此刻,周巡看着楼陌的眼神中,欣赏之色几乎毫不掩饰,看来,王爷新任的这个楼军医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的医术比起自己来不知高明了多少!
周巡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的医术能让他心服口服,他便会全心全意地敬服于你,没有计较,没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