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之间,气氛越发紧张。
孟凡与方浩云对峙着,安小康侍立一旁,在密林之中,还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孟凡。
“九道关大阵同时向内收缩,元气、法则化为重锤砸下,这股力量即使是我,也不好受,但也不会将我击倒,而且只要我不踏入最终的阵眼,这股力量能施加在我身上的不足六成,九道大阵,五千八百小阵,依靠数十万套索连在一起,确实稳固,但只要知道规律,破一个,便破千个,所以此刻哪怕催动了大阵,也只是拖延我一时片刻,削弱我不过两成。”
孟凡细细道来,对九重门的一切阵法,如数家珍。
他当然如数家珍。
他从九重门第一道门成为弟子开始,一步步稳扎稳打踏入最深处,不仅领导一座大殿,又曾在方浩云离开之时领导整个九重门,就连方浩云的玉玺印章,开启各种大阵的钥匙,他都用过,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方浩云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愤怒,愤怒,还是愤怒。
孟凡确实骗了他,骗了整个九重门,而且骗了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弟子,一步步走到九重门二号人物的位置,可以说,只要方浩云离开,他就是九重门的领袖。
这是什么样的城府,什么样的心思?
自从方浩云确认了孟凡的身份,裴成伦被抓之后,这么多年以来,方浩云经常会想起他与孟凡所经历的种种,他会想起孟凡单枪匹马踏入他的大殿,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孟凡不惜威胁当时是第一弟子的方浩云,也要救出陈系领袖,甚至在会面之前,孟凡先施展了种种手段,将自己的势力做大到让九重门的许多人不容忽视的地步,更是让上一任丹鼎大长老对孟凡青睐有加,他有了足够的筹码,才来见方浩云和方系的各位大佬,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要搏一把。
孟凡的凶悍和胆量,让当时的方浩云忌惮又佩服,最终的结果,是方浩云同意出手协助陈系,后来证明这么做是正确的,他收获了陈系和叶系的效忠,成为他争夺宗主大位的重要助力,尤其是,他还得到了孟凡的支持。
之后方浩云并未因孟凡的威胁而愤怒,反而意识到孟凡的胸怀、胆量、情义,为了救别人,不惜赌上自己的一切,这让方浩云从心底认同孟凡。
几年过去,孟凡的修为越发突飞猛进,实力大涨,方浩云开始忌惮他,比忌惮任何人还要过三分,之后孟凡击败了方浩云的一名竞争对手,更是让方浩云越发警惕。
可就在这时,孟凡成为太上长老,放弃争夺宗主大位,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助方浩云。
从那以后,孟凡也就成了方浩云最信任的人,也注定了孟凡将在方浩云成为宗主之后,执掌宗门事务,甚至成长为宗门的二号人物。
虽然多年以来,方浩云总会抓住孟凡的一些小毛病来点拨他,敲打他,但为什么这么做?方浩云当然知道,甚至所有太上长老都知道,孟凡所犯的那些错误,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因为孟凡势力太大,威望太高,不论孟凡如何低调,方浩云身为宗主,要由帝王心术,总要有所防备。
可从内心里,方浩云一直都是信任孟凡的。
结果。
这一切。
都是演戏。
不论是孟凡拼死救人,还是他为宗门所做的一切,亦或者他帮助方浩云铲除了一个对手,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演戏!
甚至是……孟凡早早就计划好的。
低调隐忍,是他计划好的,拼死一搏,显示出情义千金,让别人认同,也是计划好的,甚至在方浩云看来,孟凡是故意犯错,让方浩云抓住他的一些把柄,以此来让方浩云放心,这,也是计划好的!
于是,当方浩云再想起过去的一切,后背发凉。
第一层的愤怒,源于被欺骗。
第二层的愤怒,是愤怒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的信任。
第三层的愤怒,是自己不仅信任,还给予了孟凡这么多责任与权力。
最后。
当相隔十万年,他再次见到孟凡,面对面,他一度以为孟凡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没有想到孟凡又出现了,方浩云准备把一切的愤怒都释放出去,却发现,孟凡仍然占据着主动。
孟凡没有说错。
在这个时机,方浩云绝不会让道主们知道,九重门的二号人物,是一个异类。
同时,执掌了九重门内各种事务许多年的孟凡,也对九重门的各种手段、底牌了如指掌。
“此时此刻。”
就在方浩云情绪不断酝酿,随时都要爆发的时刻。
孟凡轻轻开口。
他仍然带着随和的笑容,正视着方浩云的双眼。
“正如,当年我第一次跨入师兄的大殿,也是孤身一人,也是师兄摆了一个龙门阵。”
方浩云强压着怒意,尽量平静的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只是为了彰显你的得意么?这不是你的性格。”
“这确实不是我的性格。”孟凡淡淡道:“把人给我。”
方浩云目光抖动:“你是为了裴成伦。”
孟凡点首。
本源宇宙之中,道术巨帆忽然以神魂沟通孟凡:“他们不知道何怀娇。”
孟凡仍然盯着方浩云,继续道:“人给我,我离开,师兄,这些年我从未愧对过九重门,你现在抓住我,只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于宗门只有害,没有利,把人给我,还有陈系、叶系被你关押、打压的那些人,他们是因为我才被责罚,给他们一条活路,与我一同离开,我把所有的疑惑、问题,都带走。”
方浩云面目已经趋于狰狞,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你拿我当什么?你拿九重门当什么?”
“你拿九重门当什么,我就拿九重门当什么。”孟凡对于方浩云狰狞无动于衷。“在这种时刻,若不是我已经被揭穿,师兄,我会继续与你一起为九重门谋福利,现在,把人给我,我走,或者,你若非要流血,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