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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梁浅才入云霄院的院子,便听到从屋子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守在院门口的老嬷嬷看到苏梁浅,扬着兴奋的笑脸,朝沈老夫人的屋子走去,激动着大声道:“小小姐回来了,梁浅小小姐回来了!”
  苏梁浅听着熟悉的称呼,加快了脚步,她幼时在荆国公府,府里的下人,便是如此称呼她的。
  “外祖母,舅妈,表姐,明儿!”
  苏梁浅扬着笑进了屋,那张乖顺的脸,少有的活力,向屋子里的众人打招呼,“浅儿给外祖母,舅妈还有表姐拜年了。”
  她朝着其他人服了服身,随后走到正中沈老夫人面前跪下,像前几日对苏老夫人那样,双手交叠伏地,放在中间,向沈老夫人叩了三个头。
  在北齐,这样的礼,象征着无上的敬意。
  苏梁浅向苏母叩行,是她作为孙女的规矩,而她对沈老夫人,则是敬爱还有无限的愧疚。
  苏梁浅动作标准规范,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虔诚,仿佛经人专门指导过的一般。
  完后,她抬头,看向微红了眼眶的沈母,“浅儿祝外祖母身体康健,长寿万福,有生之年,得偿所愿。”
  苏梁浅直视着沈老夫人的眼眸,比之前行礼还要虔诚诚恳,眼神坚定,仿若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沈老夫人如愿的承诺,将在场说笑着的人镇住。
  沈老夫人的愿望是什么?虽然她从未说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不单单是沈老夫人的,也是她们的。
  郑明成看着苏梁浅,少女跪着,脊背挺直,坚毅的眼神,有决绝,也是自信,整张脸,都在发光。
  他忽然也有了目标和理想。
  沈老夫人心潮涌动,外面英碧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带来的东西,我都让人卸下来了,是送进来吗?”
  沈老夫人收回思绪,看向自己的儿媳和孙女,她们都有些蔫蔫的,沮丧的很,完全不像苏梁浅,充满了斗志。
  不愧是她和老爷,亲自带着调教的孩子。
  “你们那,都得和浅儿学学,这样,我不封个大红包都不行了。”
  沈老夫人张口调节气氛,转移话题,将事情揭了过去。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希望这些人,有像苏梁浅这样,可以为了沈家沉冤昭雪豁出一切的勇气。
  沈老夫人起身,亲自将苏梁浅扶了起来,带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还要你英碧姑姑帮着卸?”
  “都是祖母准备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带过来给您还有舅妈们。”
  沈老夫人和苏母并不是完全没有过接触,但那是在荆国公府风头无两时,沈清和苏克明成婚没多久,苏母就回老家了,一直到萧家都当家几年了才接回来。
  她对苏老夫人印象不是很深,为人处世更不甚了解,但苏梁浅刚回府,就被她立威处罚一事却是知道的,现在居然给她准备回外祖家的东西。
  沈老夫人意外,不单单是因为这样的转变,而是苏克明对荆国公府的态度,一直都是保持距离。
  “表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哪里都讨长辈的喜欢。”
  说话的是苏梁浅的五舅妈,带着些许的酸意。
  当年,沈琦善比苏梁浅大了几岁,两人在沈氏夫妇这里的待遇,却完全不同,她还为这事和苏梁浅的小舅舅数次吵架。
  以前,他们说苏梁浅没父亲的疼爱,现在,大家不都一样了吗?
  苏梁浅至少还有父亲,但沈老夫人对她,依旧是最看重亲近的,她也只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将苏梁浅拉到自己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坐着。
  想到自己沉默怯弱的女儿,她心里实在不能不吃味。
  “不用抬进来了,桂嬷嬷那有礼单,按上面的,送到舅妈和表姐的院子里去!”
  苏梁浅坐在沈母的身边,对外面的英碧道。
  “大夫怎么说?现在都好了吗?”
  沈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手问。
  苏梁浅坐直身子,和沈老夫人面对面,“外祖母看我这样子,像有事的人吗?放心吧,都好了。”
  她漫不经心,说的轻松,沈老夫人却没因此轻松放松多少。
  “明成,新年好啊。”
  苏梁浅看着沈睦茵身后的郑明成,笑着打招呼。
  她招了招手,会意的郑明成上前,似长辈般关心他的学习,“最近功课温习的如何?”
  郑明成没答,沈睦茵笑着开口回道:“用功着呢,每日看书到三更才睡,一日也不曾落下,他祖父给请的夫子赞不绝口呢。”
  她看着郑明成,眼神满是骄傲。
  和上次苏梁浅来荆国公府相比,她的气色好了不少,想来这段时日在西昌伯府日子好过了些。
  “书是要读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才好,我那里有两根不错的血参,等我回府,让人给你送去,这两日就稍稍放松放松。”
  苏梁浅的二舅妈闻言不快,“再还有半年的时间不到就科考了,等考完了再放松不迟,这读书可不是别的,一日都不能松懈,尤其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放松了,别人还在努力,那就是落后了。”
  郑明成功课好,是极有可能成为魁首的,他现在也愿意和沈家和她亲近,沈邵氏就指着他扬眉吐气的。
  “舅妈说的在理。”
  苏梁浅没有反驳,看向郑明成,“还有小半年呢,注意身体。”
  郑明成点点头,低垂着脑袋,眼底细细碎碎的有微光。
  “表小姐,你这次被蛇咬,真的和你家夫人有关?她还想加害婆母,残害子嗣?”
  沈老夫人冷眼扫向八卦的沈邵氏,呵斥,“市井流言,你也拿来问!”
  沈邵氏顿时怂了,弱弱的解释道:“这不是一家人闲聊,我随口问几句嘛,也不一定就是市井流言,表小姐家的这个夫人,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不能容人的狠角色,而且,无风不起浪,那些人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
  “一些事,有些人可以议论,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凑这样的热闹!”
  沈邵氏没再说话。
  “表妹这次来,会呆几天吗?”沈琦善小声问道。
  苏梁浅看着她眼底的期盼,心中明白,她是希望有个人同龄人,能和她说说话做做伴。
  “嗯。”
  沈睦茵闻言接话道:“那我也过两日回去。”
  “呆两日?姑爷和你婆母他们不会有意见吗?”沈邵氏问的担心。
  “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相比于上次,对郑家人时,沈睦茵的态度强硬了许多。
  沈邵氏还是担心,沈睦茵劝道:“放心吧,最近明成和长荣侯的小世子交好,再加上上次马车的事,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我的麻烦的。”
  谁也没有发现,沈睦茵在提起王承辉的时候,郑明成的眼神闪了闪。
  “长荣侯的小世子,就是那个吃喝嫖赌,连良家妇女也调戏的纨绔!”
  沈邵氏声音尖锐,看向郑明成,“这种人,你少和他来往,别被带坏了!”
  沈邵氏的嘴巴,依旧没个把门。
  “母亲,那可是长荣侯家的世子,家世显赫,他上门找明儿,岂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您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若是被人听了去,又是麻烦。”
  因郑明成和王承辉来往,她在家中的日子好过的不是一点,但沈邵氏的忧心,她并非没有,但王承辉那样的身份,还有郑家人的态度,她也无可奈何。
  “莲出淤泥尚且不染,明成和王家公子交好,但也没因此影响自己的学业,什么朋友都可以结交,他也不小了,可以把握住度的。明成,是吧?”
  苏梁浅的眼神,满是信任,郑明成又看了眼忧虑的沈邵氏和沈睦茵,点头嗯了声。
  众人又聊了会,桂嬷嬷进来请安,很快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用过午膳后,大家各自回去,苏梁浅还是跟着沈老夫人,回了云霄院,沈老夫人认真仔细的将苏梁浅检查了遍。
  “外祖母,让您担心了。”
  苏梁浅抱住沈老夫人,感受着她的体温。
  “幸好季家的孩子,在我听说你的消息前,告诉我你没什么大事,不然我都准备冲到苏府,将你带回来!”
  苏梁浅也觉得奇怪呢,沈老夫人在得知她被蛇咬后,居然没行动,原来是季无羡和她通过气了。
  “你和季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关系?浅儿,如果你一定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里面,比起皇室太子,季家是更好的选择,季无羡也比太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和他,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并不是外祖母想的那种关系。”苏梁浅解释。
  “那季无羡的那个朋友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梁浅漂亮的眼神,迷惘又纠结,沉默着没回。
  她该怎么告诉这个一心为她的老人,男女之情,成婚生子,都不在她此生的人生规划里面。
  沈老夫人见苏梁浅不想回,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问道:“你告诉外祖母,被咬一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梁浅否认,“当然不小心的,我知道那蛇有剧毒,怎么可能会故意送上去让她咬一口,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梁浅自然不会让沈老夫人知道,这其中,她的故意成分。
  苏梁浅的话,并没有让沈老夫人放心多少,她叹了口气,眼眸里皆是担心,“萧家被封侯一事,你可知道?”
  苏梁浅点头。
  她在那个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家风头正盛,萧燕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你最近要避其风头,浅儿,外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荆国公府沉冤昭雪,但我不想心愿未成,赔上了你,这样我百年后,如何向你母亲,还有最疼爱看重你的外祖父交代?我一把年纪,再也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了。”
  沈老夫人找了个位置,她走路时,佝偻着背,一提起这些,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身上压抑着的悲伤,也跟着倾泻而出。
  苏梁浅上前,伏在沈老夫人的脚边蹲下,抬头看她,“荆国公府屹立北齐数百年之久,外祖父舅舅还有兄长他们忠君爱民,外祖母和舅妈母亲姑姑她们处处小心,还不是说倒就倒,萧家又算得了什么?”
  沈老夫人被苏梁浅的话镇到,随即想起了什么,“那不一样。”
  苏梁浅看沈老夫人的表情,总觉得她是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
  沈老夫人苍老的脸,染上了憎恨厌烦,“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梁浅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沈老夫人这话,沈老夫人更没有解释的打算。
  “萧家是萧燕的后盾,萧家不倒,萧燕也不会倒下,萧燕不倒,我就难逃被她还有父亲拿来做踏脚石棋子的命运,外祖母,有些事可以等,但有一些,是不能等的,我的命运,不能被别人掌控,还是那些想要作践我的人,荆国公府也是一样。”
  “和以前的荆国公府相比,萧家不是如铁桶般坚不可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在知道这个消息前,我就给他们备了厚礼,我父亲想要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这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