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脸上有了笑模样的万小东嗓门越来越高,重新变的有些咋咋呼呼的万小东让陶惟笑了,边附和的点头搭腔边拉着万小东往寝室走,或许是终于高兴了也或许是把心里垃圾倒干净了,回到寝室的万小东依然无法按捺想要回家的迫切,拉着陶惟俩人又跑到门口的小店给家里打了长途个电话,难得走出国家队大门,摸摸兜里,哥俩一凑头,打完电话还剩下不到五十块钱,吃好的是不够了,但是吃饺子或是泡馍之类的小吃还是够的。
彼此对视,嘿嘿一笑的小哥俩给队里打了个电话,直接由陶惟找马德明请假,嬉笑的陶惟难得带着兴奋的笑语让电话那头的马德明露出了笑容,三个月的训练,陶惟累的够呛,早就想让陶惟放松放松的马德明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自从前年回到国内,又是全运会又是转年的世青赛,马不停蹄的陶惟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就连休假都是一压再压,不是没想过争取,可别说陶惟自己,就是领导也不同意。
难得有一个看到希望的队员,可以说,把全部希望压在陶惟身上的男子花滑队让陶惟承受了巨大压力,两年下来大大小小赛事陶惟参加了不少,成绩也很显着,国内,陶惟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冠军,可国际,只要想到去年那场让人心塞的比赛,挂断电话的马德明眼中闪过一丝憋屈。
零失误的陶惟在单人滑比赛中,仅仅得到了一个十七名,这个成绩让全场一片哗然,无论是马德明还是领队都不服,可预料之中的结果,陶惟自己并没有在意,拉住想要争辩的马德明和领队黄忠,摇头阻止了。
时至今日,马德明依然记得一脸沉静,满目悠长的陶惟站在后台时所说的那段话,“裁判来定分,裁判中欧洲人比较多,亚洲人比较少,先入为主的印象,的确是一种不公平,但是要想跻身强者之列,唯有先忍受这种不公”
不公,屈辱,马德明无法忘记,可马德明同样无法忘记,那怕明知道面对的得到的会是不公,陶惟依然奋进的身影,那是一种由心底而升起的坚韧和不屈。
两年下来,从最初的愤慨到现在的泰然处之,马德明也是备受煎熬,可能怎样,花样滑冰是欧美人的传统领地,又是主观印象评判分量很重的项目,中国运动员要获得好成绩,就必须学会等待。
两年过去了,因为陶惟无可挑剔的表演力和技术基础,已经渐渐看到曙光,最初的梦想终于有了希望,把目光对准98年奥运会的马德明只是希望,当奥运来临时,长久的等待,祈求的认可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
然而无论是此时的陶惟还是马德明,都不会想到,两年后,也就是98年长野冬奥会会在陶惟的一生留下怎样的屈辱,可也就是那一站,年满十八岁的陶惟用无人超越的震撼给予了被欧洲人独霸的花样滑冰一个重而响亮的耳光,那一刻,满身傲气的陶惟真正的让全世界冰雪爱好者记住了来自东方来自中国的“陶惟”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挂断电话的陶惟冲着万小东得意的一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哈哈一笑的小哥俩直奔五里地外的小吃街。
嘻嘻哈哈,运动员出身的小哥俩甚至连车都没坐,用两条腿跑到了小吃街,气喘吁吁的冲进小吃街,灯火通明的小吃街内四溢的香味顿时让俩人眼睛一亮,“俺要吃肉。”
刚刚喘过一口气的陶惟还没等开口,耳边就响起了万小东的嚷嚷声,顺着万小东的目光看去,哧溜,陶惟口水都要下来了,羊肉串,对视一眼,冲。
嗖的一下,俩人挤了过去,“老板多少钱一串?”
噪杂的人群中,扯着大嗓门的万小东边使劲抽鼻子边问,“一元。”
带着浓重口音的回答让万小东倒抽一口冷气,“这咋这贵哪?抢.....”
一把捂住万小东冲口而出的惊呼,嘿嘿冲着翻白眼的老板笑了两声,“十串,加辣!”
边说边扯着万小东到一旁的陶惟用力的掐了一把万小东,“嚷嚷啥呀,你以为在家哪?这都算便宜的。”
撇了下嘴的万小东到底没敢大声嚷嚷,不过小声嘟囔还是有的,什么家里的串现在才两毛五,什么肉串那么一点点还一块。
絮絮叨叨的磨叽直到肉串塞到嘴里,万小东才露出笑模样,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两口干掉一个的万小东,留下两串剩下的全塞给了万小东,拉着万小东四处撒么的陶惟突然看到了羊肉泡馍,到底惦记吃饱为主的陶惟刚想往前冲却被一把拉住。
回头,一抹绿出现在眼前,心底一动,后退仰头,荣博远那张冷硬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死人脸?”
不自觉浮现的笑容,刚想开口,身边万小东特有的大嗓门再次响起,脸上的笑容一僵,抬腿就是一脚的陶惟尴尬的冲着荣博远讪讪的笑了笑。
“荣博远,你来这干啥?”
看着荣博远身上那还没有换下的军装又看看嘈杂的小吃街,不知道想起什么的陶惟呵呵的笑了,伸出大手揉了下陶惟软软的头顶,在陶惟白眼下扯动脸皮的荣博远指了指右侧的消防栓,“来检查。”
临近年底,全区安全大检查让荣博远忙碌不堪,走了一天,小吃街是最后一个地方,原本检查完又下了整改通知后,荣博远就打算回去,可就在荣博远准备离开时,万小东特有的东北腔吸引了荣博远,因为陶惟的关系,每每听到带着浓郁口音的东北话荣博远都会不自觉看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眼尖的荣博远看到了陶惟,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陶惟手里还拿着肉串,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这是没吃饭?
下意识挪动脚步来到陶惟身边,不错眼的看着陶惟那张红润的脸颊,瘦了可也高了,距离相见又是两个月,上一次,知道陶惟又一次进入封闭训练,借着给陶惟送东西的机会跑到训练基地的荣博远等了一天才在晚上快十点的时候看到满脸疲倦的陶惟,眼中的疲惫,手背上无法遮掩的青紫无一不让荣博远心疼。
把准备好的零食和营养品递给陶惟,碰了碰陶惟肿胀的手背,什么都没有说的荣博远看着陶惟拖着疲惫的身体消失在眼前。
随后的日子里,荣博远无数次赶到训练基地,但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陶惟,除了能够把带去的东西捎带进去,人是不可能在见,虽然满腹担忧,但紧锁的大门还是让荣博远只能满怀希望的去又满腹失望的归。
好在,三个月过去,陶惟终于回来了,天天摆愣挂历的荣博远早晨临出门的时候还惦记着明天休息去看看陶惟。
陶惟备战亚运会荣博远是清楚的,能够在家门口完美展现不单单是陶惟自己的希望也是荣博远能够再次看到那份洋溢着生命气息的唯一机会,早早请好假的荣博远甚至问清楚了陶惟出发的时间和车次,为的就是能够陪着陶惟一起回到运动生涯的起点,在陶惟身上用尽心思的荣博远在陶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步步的靠近。
润物细无声似的靠近敏感的陶惟,既有那份淡淡的羞涩也有荣博远自己的小心思,幼年的经历,荣博远习惯的先观察,直到确定安全了才会踏出脚步,而且敏锐的神经让荣博远很了解陶惟,陶惟不是一个与外表平和温润相同的人,性情很是有些冷淡的陶惟其实跟大多数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要走进陶惟的心里让陶惟记住很难很难,但荣博远也看的明白,一旦走进,陶惟一定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那种能让人失去全部动力的好不单单能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也能让人眷而不舍,正是因为看的明白,荣博远才不允许他人涉足这份好。
缺失太多太多的荣博远渴求着也眷恋着这份明媚与温暖,可以说,此时的陶惟,并没有把心放在荣博远身上甚至没有察觉荣博远深藏情感的陶惟并不知道,他与荣博远而言意味着什么。
后话暂且不提,看到荣博远,陶惟还挺高兴,尤其是得知荣博远刚忙完还没吃饭时,想到那一袋袋营养品和数不清的零食,陶惟二话不说,说啥都要请荣博远吃饭,可随即想到兜里的钱,陶惟又尴尬的笑了,小声的说只能请吃泡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的荣博远无所谓的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店,拉着陶惟的手就往前走。
傻愣愣的万小东看着连声招呼都没打拉着陶惟就走的荣博远顿时不乐意了,咋的,嫌弃俺吃的多?行动快过脑的万小东蹭蹭蹭几个大步窜到陶惟身边,抓住陶惟另外一只手,小脖子扬的高高的,得意的冲着荣博远挑衅的一笑,可让万小东泄气的是,荣博远却连个眼神都没有,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陶惟,而陶惟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吧嗒吧嗒嘴,万小东来回打量了下俩人,“你说你俩咋跟谈对象似的黏鼓爪的(黏糊糊的)”
扔下一句好像惊雷似的话,万小东的全部神经顿时被送到面前的羊肉泡馍吸引了,留下满脸僵硬的陶惟和面无表情想着怎么掐死万小东的荣博远,两双带着刀子的眼神万小东是完全没看到,半天的训练饿的够呛的万小东闻着香味稀里哗啦吃起来。
边吃还边嚷嚷好吃的万小东让陶惟慢慢松缓了脸上的肌肉,低垂眼帘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随即扬起笑容,露出没心没肺的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五官紧绷的荣博远,“荣博远,你看看虎蛋子吃饭像不像小猪吃食。”
带着调侃的玩笑话惹来万小东叽里呱啦的嚷嚷,嬉笑着吃着迟来的晚饭,刻意提高的声音有着不自知的慌乱,微微扫了一眼陶惟,又看了看纯纯的傻子万小东,暗暗叹了一口气的荣博远揉了揉涨疼的额角,没想到这么快被撕下保护膜的荣博远这一刻充满了无奈。
☆、第六十六章
吃过晚饭,在没心思的闲逛的陶惟拉着还不乐意回去的万小东离开了小吃街,一路上,虽然跟着万小东嘻嘻哈哈的好像没事人似的,但眼底的慌乱一直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坐在身边沉默不语的荣博远而越来越紧绷的陶惟直到看到国家队大门才悄悄松口气。
下车走到大门口,冲着荣博远勉强笑了一下的陶惟挥挥手,看着陶惟挤出的笑容,眼神幽深的荣博远紧抿双唇,揉了下陶惟头顶,“回去吧。”
头顶温热的大手让陶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僵硬,点点头,拉着万小东撒丫子跑了。
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的荣博远站了好久,直到整个国家队漆黑一片,才转身慢慢离开。
一路走回驻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的荣博远闭上眼缓解一天的疲惫,陶惟的慌乱荣博远不是没看见,没想到被万小东扯下伪装的荣博远虽然在那刹那有些心慌,但也不得不说,心慌之后的感觉却是松口气。
回想着陶惟强装的笑容和眼底的慌乱,躺在黑暗中的荣博远微微皱了下眉头,荣博远并不想做什么,倒不是在乎身上这身军装,而是陶惟的运动员身份太过于敏感。
感情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游戏,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是以伤害陶惟为基础,那么荣博远宁可这么默默守着。
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的荣博远知道以陶惟的敏感暂时还是不出现的好,长久的等待已经让荣博远学会了用记忆去温暖孤冷的心,不管这段感情最终能否得到回应,相交一场的回忆足够荣博远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提荣博远有着怎样的打算,回到国家队,送走轻松愉悦的万小东,轻轻关上房门的陶惟脸上强装的笑意吧嗒一下消失了,默默的回到床边,扑到床上把头扎在被子里的陶惟烦躁的直蹭头皮。
那一刹那,虽然荣博远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漆黑的双眼内根本没有遮掩的眷恋陶惟不会错认,陶惟不是没有过感情的人,曾经的那段孽缘毁了陶惟一生,从回到世间开始,陶惟就没打算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习惯孤独而是怕了,说胆小也罢说杞人忧天也行,陶惟确确实实怕了。
时至今日陶惟也无法忘记那刻骨的疼和无边无际的悔,对于荣博远陶惟不否认有好感,但这份好感却跟爱没有关系,而是.....习惯,对,就是习惯,虽然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那怕仅有一会,沉默的荣博远那份淡漠的贴心都会让陶惟有种安详的感觉,好像躺在大海中随波游荡,悠闲而又惬意。
但现在,用力摇摇头,否决掉这份略微有些眷恋的同时也甩开了刹那间胸口微微的停摆。
好像解决掉了一个大问题,重新露出笑容的陶惟没有看到脸上的笑带着一丝不舍也没有看到眼底那份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涩。
时光飞逝,短短的两天转瞬即逝,2月3日下午,代表国家队参加在h省省会举办的冬季亚运会的一行人启程了,此次亚冬会,中国队派出由107人组成的代表团,而领队依然是曾经的冬奥会领队,黄忠。
下午一点上车,被安排在一个车厢的运动员教练员找到属于自己队伍的位置,放下行李,因为年纪小,陶惟被安排在了上铺,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陶惟坐在了马德明身边,懒洋洋的靠在被子上,陶惟打了个哈欠。
陶惟眼底淡淡的乌青让马德明皱了下眉头,“没休息好?”
马德明的询问让陶惟嘿嘿一笑,心底充满无奈的陶惟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说服了自己,可连续两天晚上,荣博远那张冷硬的面孔总会出现,这让陶惟有些烦躁。
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示意陶惟躺一会的马德明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也没勉强,陶惟脱鞋躺在了马德明的床铺上,盖上被子,没一会,陶惟打起了小呼噜。
“老杨,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
马德明带着迟疑的询问让杨国成打了个突突,笑了一下摇摇头,“不会,估计是好不容易回家有点兴奋,五年了第一次回家,搁谁身上都会睡不着,陶惟在懂事也是孩子。”
杨国成带着叹息的劝慰让马德明一想也是,没在多想的马德明随即放低声音询问杨国成助理的事,不管杨国成身体怎样健壮,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留住经验老道的杨国成,经过上级研究,决定给杨国成配助理,不过助理到底是由杨国成自己选还是国家给选拔还没定,按照马德明的意思,既然是给杨国成配助理怎么也要杨国成看着舒服。
嘀咕了一下午,争取了杨国成的意见后,马德明算是彻底放心了,抻了抻僵硬的腰,站起身溜达的马德明离开了小小的隔间,留下渐渐收起脸上笑容的杨国成和沉沉睡去的陶惟。
一觉睡到晚上六点开饭的陶惟被杨国成叫醒时还有些迷糊,勉强吃了一口饭,再次爬上上铺的陶惟又睡了过去,直到后半夜两点,腾然惊醒的陶惟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时间又听听床铺下响起的呼噜声,躺在床上的陶惟翻了个身。
悄悄起身的陶惟离开了自己的床铺,准备上洗手间的陶惟低着头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漆黑的车厢内,或高或低或吧嗒嘴或磨牙的声音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很有喜感,好笑的陶惟穿过长长的车厢,来到洗手间,上完厕所,轻轻关上门又走到洗手池的陶惟刚刚走进脚下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了。
愣愣的看着站在两节车厢相连的空地看向车窗外的高大身影,荣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