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流过,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陈嬷嬷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应过来后心尖一抖,这可是老爷和长公主的婚堂,要是出了事不说自家姑娘,便是她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幸中的万幸,鱼汁不算热。
她看着张妤发昏的眼神,还有些发烫的脸颊,立刻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慌乱:“姑娘!”
汤汁滴答落在张妤的手上,轻轻一颤,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声让张妤瞬间惊醒,意识到了什么。此刻的场景并没有像梦一样快速闪过,而更是像真实的场面。
被浇了一身的陆谏小脸板得死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汤汁染成晦涩的衣袍,还在滴答落着汤汁。
茫然过后是瞬时升腾起的火气,这火气来势汹汹,势要将始作俑者烧毁,陆谏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竟敢如此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还需要养养,哈哈哈。
(之后更新时间放在下午三点)
第4章
张妤先一步动手。
她在陆谏抬手时,便赶忙先一步截住了他的嘴。
脸色变的十分快,眼睛睁得比他还大,隐有害怕的泪珠。
她一双眼本就大,这般故意为之,愈发显得娇柔无力。
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背后人瞧着是在给他擦嘴,但只有陆谏知道,这人明明是更加死命的捂住,然那人却还满脸委屈,哆哆嗦嗦道:“抱……抱歉世子,小女方才手抖,不是故意的……您放心,我这就带您下去换身衣裳。”
陆谏奋力挣扎,憋红了一张小白脸。
陈嬷嬷反应也快,在瞅见张妤的动作时,赶忙上前帮忙,配合着张妤驾着陆世子往后屋走。
顺便还暗带警告的盯了一眼周围的奴仆,示意他们打掩护。
陈嬷嬷一边死死擒住陆谏的双手,一边发抖道:“世子……世子爷您别担心,老奴和姑娘这就带您下去梳洗梳洗。”
被两人架着走的陆谏奋力挣扎,乌黑浓墨的眼眸里只望着张妤,里头是凶猛的怒火。
像是一头奋力挣扎的小野兽,但到底年纪小,就算挣扎,仍是摆脱不得俩人的桎梏,因此只能任由人为之。
他的眸色很深,里头的郁色浓重,望着她的那股暗色,某一瞬让张妤晃了神。
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她突感到手腹一阵疼痛,轻吱出声。
言清被吓傻了。
等他惊醒的时候,大叫了起来:“你们……”
但只出口两个字便遭遇了同等的对待。
采禾抱住了他,拖着他一同跟着张妤,虽然慌张,但手抓得很紧。
拖拽过程中,张妤的手腹越发吃疼,她倒吸口凉气,望着那双眼睛,心一狠,手弯成刀,一下劈在了他的颈脖上。
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珠子闭上,张妤才松了口气,宛若活了过来。
昏过去前,陆谏那双眼里死死盯着她,某一瞬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又见着了从前的陆谏。
远处,张父在各桌敬酒,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状况。
婚堂本就闹腾的厉害,况且张妤他们这桌又只是几个小孩,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以为这几个小孩子在玩闹。
夜半,酒宴散去。
陈嬷嬷回屋后,看着气定神闲躺在长椅上的张妤,忧愁道:“姑娘,世子回府了。”
两个时辰前,张妤敲晕陆谏后,立马便让陈嬷嬷等人将他带回后堂了,而现在便听闻他人已醒,并且走了的消息。
“他醒来没有闹?”被方才这么一闹,张妤昏沉的头清醒了不少。
陈嬷嬷摇了摇头。
张妤蹙眉,不知那陆谏在想什么了,难不成是方才丢了面子,嫌说出去丢人,所以才这般安稳无事的走了?
陈嬷嬷见姑娘沉默,安慰她:“院子离主院比较远,奴婢也特地让下人们管好了嘴巴,长公主那边不知情。”
张妤松了口气。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陈嬷嬷心里还是愁的。她可还记得陆世子离开前那阴沉的脸色,瞅得她这般岁数的人都忍不住发抖。
经历这事,自家姑娘和陆世子这仇算是结下了,这可好生是好。
张妤也忧愁,不过不是关于陆谏的事。
她之前头还昏胀得厉害,现下清醒些,被方才的事一惊,才觉得现在有些不对劲。
实在是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了,若是自己死了的话,为何会有如此清晰的五感?
她想不明白,用手揉了揉脑袋。
“呀,姑娘,您手怎么流血了。”正忧愁到一半的陈嬷嬷,突然发现自家姑娘手背上有丝丝血迹,吓了一跳,“这怎么伤的?”
血是从手掌流出来的。
张妤摊开手,只见手掌下尾,有两排小小的牙印,是方才陆谏在她手腹上咬的。
咬的时辰不长,因为破了些外皮,所以瞧着有些可怖罢了。
方才她一直没注意,现下被陈嬷嬷一说,倒是觉得有些疼了,思及此想到罪魁祸首,骂了句嘴。
之前还好她动作快,若是照那厮的力道再给他咬下去,自己这手怕是都得给他咬废了。
张妤冷哼了两声,一想起便觉得那一掌力道劈得轻了些。
她检查手掌的同时,鼻尖闻到了一股子鱼腥味。
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那只手,白皙稚嫩,而疼痛与腥味,也清晰敏感得她不能忽视,越来越不像是梦了。
若真是梦,怎会这般真实?
一思及此,张妤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激烈的流动起来,她的心跳得急快,轻轻地压了压掌上的牙印处,而疼痛开始加剧。
张妤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快跳出来了。
她急忙快速的瞅了瞅周围的环境,摸了摸自己坐下触感真实的木床,双眼也开始变得兴奋。
“而今是什么年份?”
一旁,正在找药的陈嬷嬷,并没有注意到她反常的动作:“顺德二十三年。”
待找着药瓶了,陈嬷嬷才松了口气:“老奴下次骂采禾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拦着了,这丫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药瓶都能……”
转过身的她,愣愣的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张妤,一脸困惑。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兴奋了,便是眼里都藏不住的欢喜之色。
可是明明刚才差点捅了篓子,姑娘兴奋个什么劲?
而就在她发愣的过程,她看见自家姑娘竟然对着那流着血的手掌笑开了眼,那一双漂亮的月眉般的眼格外明亮。
本来有些病容的脸上也像是突然有了光似的,照得她忍不住酸了眼角。
自夫人离世后,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她记得姑娘是个明媚的性子,但近日里却很难在她脸上见到笑,她很欢欣能再见到姑娘这样的笑,但看着她伤的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姑娘,您这手可不能乱动。”
似是责备,但更是关怀的话,让张妤笑颜愈发深邃,弯成月牙般的眼里恍若有泪:“没事,我只觉得很开心。”
是啊,开心。
陈嬷嬷一脸莫名。
她压了压齿印,疼痛更显,旁边的陈嬷嬷吓得大呼小叫,但她心底的欢愉却愈甚。
张妤想,原来人真的可以重生一世啊,在她还是十二岁,还可以重来,还未嫁给顾经知的时候。
似乎,这一次的重来就是为了让她纠正以往的错误。
而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张妤确信自己重生的事实。
长公主在与张父成婚的第二日,便提议全府搬去长公主府邸。
作为当朝最受宠的公主,长公主的府邸自然是十分气派的,就连里头的花草树木都十分有讲究,据闻光是花圃园林都有数十个花匠打理,长公主府的花圃素来有名。
张鸣成自然是没意见的,而张妤跟张单两个小孩,也没人指望他们的意见。
于是这个提议在刚提出时就被同意了。
长公主府坐落在东街的正中央。
东街大多都是功勋世家的府邸,地界雅静,少有行商过客,是个有钱有权才能住得起的地界。
入住公主府前,张鸣成叫来了张妤跟张单。
“阿单、阿妤,你俩各自选个院子吧,我看其他院子太远了,只东院两个院落我瞧着还不错。要不阿单你选拂晓院,阿单你就住佳人院吧,可有异议?”张鸣成说这话时捧着杯茶,他语气兴奋,下颚微抬。
自从与长公主成婚后,他身上的畏缩之气像是突然间散开了,眼中的傲慢开始多了起来。
张妤也比较兴奋,自从知道自己竟然重生后,她十分激动,待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听着张鸣成的话,张妤低头瞅了眼并不太情愿的张单。
佳人院是东院北角的一处院落,院落精致小巧,环境也僻静,不过离长公主的主院落比较远,更要命的是,它与陆谏的院子只隔着一堵墙。
“父亲,女儿觉得不妥。”
她说完,张鸣成眉头微蹙,似有不满,在他开口前,张妤立刻接道:“父亲,不如还是女儿去佳人院住吧。这名字一听便像是女子的院落,阿单毕竟是个男孩子,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张妤说完后,张鸣成皱眉沉思了一会。
他想的简单,张单与陆世子住的近有利于往后加深感情,也利于张单的仕途,毕竟陆世子不光是长公主的儿子,更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外甥,关系好了,往后对于儿子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不过听张妤这一番说法,倒是觉得自己没思虑齐全,这佳人院确实不是个男孩子该住的院名。
下边的张单也听见了,瞬时大喊:“阿单是男孩子,阿单不住女孩子的院子!”
这一下,张鸣成眉头蹙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