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武媚儿早有准备,她提前派人出宫,把嫁妆折换成了银子。到了发放月钱的日子,上到每位嫔妃,下到每位宫女、太监,不仅足额发放,而且每人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两成!
这让很多人喜出望外!一时间,整个后宫的人,对武媚儿的赞扬不绝于耳。
而武媚儿呢,让可儿、严肃等人,有意无意地把月钱的来历“泄露”了出去。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皇宫,众人对武媚儿越发敬重。
牛公公自然也知道了武媚儿变卖嫁妆发放月钱之事,他在第一时间禀报了李海。
李海静静地想了一会,问牛公公:“你怎么看?”
牛公公道:“虽然太子妃像泼妇一样泼了老奴一脸的茶水,但是,老奴最佩服的三个人中,一个是皇上,另一个便是太子妃。”
李海问道:“还有一人是谁?”
牛公公以手自指其鼻:“是老奴自己!”
李海笑了:“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牛公公道:“对泼了自己一脸茶水的人表示佩服,单凭这一点,老奴就对自己很佩服。”
李海道:“你准备一下,陪朕到东宫走一趟。”随即强调道:“不要大张旗鼓,而是轻装简从,最好不要惊动太子和太子妃!”
牛公公躬身施礼道:“老奴遵旨!”
当李海带着牛公公和几名太监抵达东宫时,把守宫门的侍卫们大惊失色,都跪了下来。李海和牛公公径直越过了宫门,向里面走去。牛公公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呼“皇上驾到!”
这是四月的一个下午,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如同醉酒的感觉。
在东宫一棵梧桐树的树荫下,太子李泽正聚精会神地做着木匠活。他的旁边,是太子妃武媚儿,武媚儿手持一把大蒲扇,正为李泽扇着。武媚儿的左右两边,分别是祁婆婆和席婆婆。祁婆婆和席婆婆的后面,是一大群东宫的宫女、太监。
武媚儿当众给李泽扇蒲扇,虽然有疼惜李泽的一面,但更多是含有“作秀”的成份。东宫甚至整个皇宫的人,都对她这个太子妃甚是尊敬,却不把李泽这个傻乎乎的太子放在心上,甚至对李泽缺乏起码的尊敬。因此,武媚儿欲通过当众给李泽扇蒲扇这个细节,明明白白地向众人传递这么一个信息:以聪明著称的太子妃对太子非常敬爱,谁要是不尊敬太子,就是不尊敬太子妃!
只不过,武媚儿完全没有想到李海会亲自到东宫来!自从武媚儿成为东宫的女主人那天起,颜太后倒是驾临过几次东宫,但李海却从来没有到过东宫!武媚儿心知肚明:李海这是避嫌,怕与儿媳妇传出什么“绯闻”。
单凭这一点,武媚儿就对李海非常佩服:作为一个皇帝,主动与儿媳妇拉开距离,以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出现在臣民的视野里。但在暗地里,他却想吃儿媳妇的豆腐!而正是这位道貌岸然的皇帝,高调宣称“以孝治天下”,却与先帝的女人颜妍保持了二十年的不正当关系!
武媚儿心思完全放在了李泽的身上,那些宫女和太监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武媚儿的身上,因此,都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海和牛公公的到来!
但身为高手的祁婆婆和席婆婆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李海和牛公公刚刚跨过那个小角门的时候,她俩就发现了。祁婆婆立即出言提醒:“太子爷,太子妃,皇上来啦!”
李泽、武媚儿以及那些宫女、太监听了祁婆婆的话后,先是抬头一看,随即都跪了下来。
武媚儿虽然惊奇,但她吐字清晰,声音悦耳,丝毫没有慌乱之意:“臣妾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与武媚儿相反的是:李泽完全是一副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如同一位学童在做坏事时被严师捉了一个正着,他的声音也是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儿臣叩见父皇!万岁父皇万万岁!”
众人听了,都目瞪口呆!
武媚儿不禁秀眉微蹙,她推了李泽一把,轻声道:“太子,说错了!”
李泽似乎突然醒悟到了什么,他再次给李海磕头道:“父皇,太子妃说错了!”
众人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李海倒笑了起来:“傻孩子!”他一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了恩,从地上爬了起来。
武媚儿请李海到客厅就坐,可儿献上茶来。
牛公公侍立在李海身边,李泽和武媚儿坐在了李海的下首。
李海向可儿等人一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朕有话要与太子、太子妃说。”
可儿等人磕头告退。
李海看着武媚儿,笑道:“太子妃亲自给太子扇蒲扇?单从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太子妃的贤惠啊!”
武媚儿毕恭毕敬地回答:“臣妾回禀父皇:今生今世,成为太子爷的正妻,是臣妾的荣幸!臣妾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
李海欣喜地道:“太子妃,你说得太好了!太子有你这样的贤妻,何尝不是他的幸运?”但他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虽然李海的黯然之色一闪即逝,但武媚儿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在心中暗暗冷笑:“当初在黑鸿国当人质时,我就通过东安王李涤,给李海捎了‘臣妾无心’四字。但李海这个狗东西,对我还不死心!”
李海环顾一下,道:“东宫有些陈旧了!张贵妃管理后宫事务之时,先把她的‘向荣宫’修得富丽堂皇。太子妃如今掌管后宫事务,为何不趁机修缮一下东宫?”
武媚儿微笑道:“臣妾不是不想以权谋私,只可惜囊中羞涩,无钱可用!”
李海笑了起来,道:“太子妃,朕听说,你治理后宫,颇为严厉。”
武媚儿侃侃而谈:“父皇明鉴:历史上,刘邦以宽治蜀,诸葛亮以严治蜀,皆得其所哉!其中原因是:秦法暴虐,万民皆怨,故刘邦以宽仁治之;汉末刘璋暗弱,法律松弛,威刑不肃,故诸葛亮从严治之。俗话说:‘重症须用猛药,乱世须用重典’,昔时,张贵妃管理后宫事务,威严不举,又有李贵妃从中作梗,因而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后宫中乱象渐生。臣妾蒙父皇看重,委以重任,接替张贵妃之权柄,自当反其道而行之,方有成效!”
李海点点头,道:“既然从严治理后宫,你为何又把众人的月钱提高了两成?”
武媚儿从容道:“回禀父皇:以臣妾看来,御人之道,无非是刚柔相济,恩威并用!”
李海道:“但朕听说,内务府已是入不敷出,众人这个月的月钱,都是你变卖了嫁妆而垫付的!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武媚儿微笑道:“臣妾相信,在父皇的有生之年,一定能统一天下!父皇百年之后,太子就会登基,那时臣妾就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如今发放月钱的区区小钱,臣妾岂会看在眼里?成大事者,不谋小利!”
李海赞叹道:“好一个‘成大事者,不谋小利’!”
武媚儿嘻嘻一笑,道:“臣妾大体算了一笔账,不用半年,内务府就能出现盈余,那时臣妾就可把垫付的钱收回来!”
李海微微一笑,拿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道:“朕当时让太子妃管理后宫事务,颇有一些担心,怕太子妃受苦受累。但现在,亲眼看到太子妃颇有闲情逸致地为太子扇蒲扇,朕就放心了!否则,累倒了太子妃,朕如何向皇太后交待?”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武媚儿心中暗骂:“李婧那个小妖精每天夜里都受你的蹂躏,‘受苦受累’的是她,却不是我!”
但在表面上,武媚儿却毕恭毕敬地道:“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举重若轻,方能游刃有余!治国如此,治家亦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法规而行,则国泰家安!”
李海沉思了一会,把目光投向李泽,问道:“太子,你刚才在做什么?”
李泽低下了头,用细如蚊嗡的声音道:“回禀父皇:儿臣想做一把椅子。”
李海吃惊地道:“你为何要做椅子?”
李泽认真地道:“父皇曾说坐的那把椅子不太牢固。从那时起,儿臣就想为父皇打造一把牢固的椅子!”
李海不禁啼笑皆非,他重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武媚儿,微笑道:“太子妃啊,据李贵妃说,当时你如泼妇一般泼了牛公公一脸的茶水?”
武媚儿很坦然地道:“是的!当时臣妾记错了,把牛公公当作了马公公。”
李海一愕,看着武媚儿道:“太子妃,我南夏皇宫中有姓马的公公吗?”
武媚儿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姓马的公公不是好人,明明收了人家的东西,却装聋作哑!”说到这里,武媚儿呵呵笑了起来。
侍立在李海旁边的牛公公有些尴尬。
李海也笑了起来:“太子妃啊,偏偏你梦中的马公公与这个牛公公有些相似的地方!”
武媚儿的俏脸上尽是诧异之色:“父皇,臣妾不解圣意!”
李海道:“三年前,太子妃册封之初,原北夏国和黑鸿国遣使来贺,并且分别把一份贺礼交给了令尊靖国公。令尊向来廉洁奉公,当即把两份贺礼交给了牛公公。但时间久长,牛公公记忆又不好,竟然把此事忘记了!若非太子妃提醒,牛公公真的想不起来了!呵呵,纯是一场误会!”
武媚儿嫣然道:“这么说来,臣妾那一杯茶水,倒是泼醒了牛公公!”
牛公公向武媚儿躬身道:“老奴多谢太子妃的点拨!”
李海站起身道:“朕要回去了!”
武媚儿拉着李泽跪了下来:“臣妾恭送父皇!”
李海无意中俯视武媚儿,霎时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