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兮远有些困倦,他坐在飞驰的汽车里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会儿,可眼前却浮现出栗珞的脸。离开时小丫头的笑意温柔一如既往,但是却又让人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可惜晏兮远未及细想,何方发来沽空基金lanboce刚刚发布的第二波看空报告,主要内容是指责晏氏通过会计手段掩盖真实财务状况。他同时汇报,收到消息,和晏氏在许多领域都有合作的富山创投拟在公开市场通过大宗交易的方式抛售晏氏股票,套现金额预计近7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晏兮远看着报告揉了揉眉头,给贺友樵发了个信息,又闭上眼靠回椅背。
晏成安也早早地到了青屿,正陪着晏成山吃早餐。他边吃边小心窥探晏成山的神色,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哥,沈西夕这个小丫头片子也太厉害了,小小年纪把咱们晏家耍得团团转。我也是个笨蛋,竟被她骗了这么多钱。”
晏成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算了,都是关心则乱,好在也没出什么事。”
晏成安心里一松忙赔笑道:“倒没料到栗家小丫头跟咱们阿远的这点缘分,要说还是大哥您的眼光,真不是一般。”
晏成山仍是一哼,却忍不住带出了些得意:“小珞,哼,我跟你说,这丫头就是阿远的福星。”
“就是就是。”晏成安忙不迭地点头。
两人正说着,晏兮远进来了。晏成安见了他心里登时一虚不禁脱口而出:“阿远!今天公司这么忙,怎么倒回家拉?”
晏兮远目光微闪,这向来逍遥的三爷爷消息好灵通,看来是既知道公司有问题,又知道他昨日没回家。他微笑道:“三爷爷来得早,今天公司有什么事?我还没去。”
晏成安自知失言懊悔不已,忙掩饰道:“我一个闲人哪知道有什么事,只是你这个大忙人天天不都在公司么,见着你了反而有些奇怪。阿珞的伤没事吧?”
晏兮远仍是微笑:“还好没事。”
晏成安莫名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可看着晏兮远又觉得他神色如常。唉,毕竟做贼心虚,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晏成安堆着笑:“没事就好。大哥,那我就先走了。今天二哥那里勤佛,我去给大家进一进平安香。最近事情太多了,平安是福。”
晏成山听了点头,晏成安便连忙辞去了。晏兮远在餐桌边坐下,昨日事发之后爷俩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对。
过去专断蛮横且误解孙子,如今又任性地拉着栗珞砸场子害她受伤,晏成山满心愧疚辗转反侧了一夜。此刻他心里翻涌着许多话想跟孙子好好说一说。晏兮远心中也很自责,儿时叛逆冲动却让爷爷在背后操碎了心。
可两个男人这么多年沟通的方式已经太过固定,想要温情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爷俩对视了半天,还是晏成山先了开口,却是一句:“吃了么?”
原来许多话都不必说出来。晏兮远微笑道:“再陪您吃一点。”
晏成山听了连声叫着方姨去热热地滚一碗鱼粥,冬日的早晨就在这热腾腾的粥米中温暖起来。
封格和贺有樵很快也到了,还带了不少人。两人也不说话,只跟晏成山微笑欠身行礼。封格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就迅速开始在屋里架起设备,逐一沿着房间排查起来。
带头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两手一挥,训练有素的另外两个手下立刻将韩伯、方姨、韩山这三个同样在修然园居住的人“有礼”地请到了厨房。
晏成山满眼狐疑震惊,晏兮远却神色不改,只扶着他起身:“今天天气不错,我陪您走走吧。”
修然园的后花园阳光正好,两人一直走到红砖墙的围栏边,眼见着灰蓝色的大海微微起波。晏成山方问道:“出什么事了?”
晏兮远缓缓道:“爷爷,我怀疑有人想吞掉晏氏。”
晏成山皱着眉头等着下文。
晏兮远又道:“lanboce刚出的看空报告的内容是我放给董事会的。”
lanboce第一次发布沽空报告就让晏兮远疑心内部有问题。因为他细细地研读了那份报告,背后隐藏着太多关于晏氏内部的详尽数据,可见放料人对晏氏了如指掌。
但是有一点很不合理,如果这个人真的这么了解晏氏,就该清楚晏氏目前估值过低,在未来的利润越来越明确可见的时候应该是做多,而不是做空。
那么唯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晏氏即将迎来大幅增长,要赶在之前尽可能多地吃进且不引人注意。但这只是猜测,也许是个巧合。所以晏兮远不动声色地授意心腹挑起财务的账目事端,这消息周五还压在高层,隔了一个周末就被lanboce当成集中攻击的火力点了。
晏成山何其精明,他顿时了然。只见老头子转身面向大海不屑道:“查到是谁了么?这些人未免太自不量力。”
晏兮远也遥望着大海,那里是栗子店的方向,也不知道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他漫声道:“还没。小贺一直在盯着二级市场的买家,目前至少有三个买方快要触及收购要约。他们如果再随便联合两个股东,就很可能会超过我们成为第一大股东。”
晏成山冷哼了一声:“明天我就开始回购,我倒要看看谁有实力买得过我。”
晏兮远却摇头,当今二级市场上颇有一些调度着大笔资金狙击上市公司的“举牌人”。他们背景神秘,或激进或彪悍频频上演“蛇吞象”的奇迹。
他说:“真金白银地拼杀固然是一种方法,但是消耗太大,我们不可能放弃晏氏,对方却可进可退。他们收不到控股权也可以因为股价的抬升狠狠获利,就算我们赢了,也太便宜了别人。而且如果这一次让他们成功,以后就会有人不断找上门来。”
晏成山微眯着眼睛看着孙子,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上一轮股灾时的场景。自己好像也是在这个位置细细地向年少的晏兮远讲解策略,可如今那位紧张小小少年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了,冬日微寒的海风中,他波澜不兴淡然自若。
晏成山不再说话,他和晏兮远并肩而立,嘴角却挑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打法跟自己当年的套路完全不同,但是他也可以肯定,这小子比自己当年更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