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知夏说了很多,连清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散漫的微笑。
像是在听一段有趣的故事,半点没有身为故事中主角的自觉性。
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连清风忽然转头望向温知夏,“说完了?”
她凝眸,没有回答。
连清风起身走到吧台后面,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给了温知夏,“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喝酒。”
神色微敛,她抿唇接过了其中一杯。
“知夏,我告诉过你,不要试图分析我,因为那么做很危险。”连清风的声音缓慢的响起,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坐以待毙才是真正的危险。”
“所以说,你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了,是吗?”
“……并没有。”
坦诚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只是她采取的一个手段而已。
她需要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尽管在谈话的过程中,她很有可能已经触碰到了。
“我无意探究你的隐私,我只想知道,你扣留我的目的是什么?”
“拐你上床。”
“……”
还真是格外的坦诚。
轻轻晃了晃杯里的红酒,温知夏低头掩住了眸中的思绪。
他的用词很微妙,“拐”……
也就是说,在她被诱惑之前,他是不会对她用强的,没错吧?
可她不明白,他执着于她的原因是什么。
依照他的身价和地位,放出话去来个一夜情之类应该有大把的女人毛遂自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她留在酒店?
“连清风这个名字到底承载了几个性格你不需要深究,你只需要知道,现在和你在一起的这个人是我就够了。”
他的意思,温知夏很清楚。
无论他的双重人格是真是假,站在她面前的躯体只会有一个。
换句话来讲,和她“发生关系”的就是连清风。
果然……
绕来绕去,这人脑子里想的就只有这么点事儿。
垂眸放下手里的酒杯,她靠坐在沙发上,眸色深深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头顶罩上了一片阴影,她才恍然回神。
“想清楚了?”连清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中隐隐带着期待。
“没有。”
“那就上床慢慢想。”
说完,他也不再和她多废话,打横抱起她就朝着床边走去,将人放到床上之后,他就抬手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眼见他脱衣服的动作没有停下的打算,温知夏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一下!”
突然响起的声音止住了他正在解裤带的手,抬眸看向她,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像是不懂她为什么开口阻止。
他听话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却朝她走近了几步,“你要帮我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握住了温知夏的手。
“……”
永远都在自说自话!
“我没有要帮你,我只是想让你别再继续脱了。”
“为什么?”
对于她的要求,他似乎很难理解。
他只是裸睡而已,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温知夏尝试着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努力了几次却都是徒劳,最后干脆放弃了。
“你要睡在床上?”她问他。
“当然。”
“我呢?”
“也在床上。”连清风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身边有一个女性的情况下,我并不觉得你裸睡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尽管已经尽量表现的淡定,可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温知夏还是微微红了脸。
俯身朝她凑近了几分,连清风笑望着她微红的脸,“你害羞了。”
“……”
她想,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
大方的松开她的手,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温知夏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知夏,我想跟你近距离接触一下。”
“所以呢?”她警惕的望着他。
“所以……”他倾身向前,“要么我裸着,抱着你纯睡觉,要么……”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像是想让她自己去联想。
但依照眼下这个情况,温知夏根本不用想都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估计……
如果不让他裸着,他就不会仅仅是搂着她“纯”睡觉了吧。
可问题是,他确定他自己的自制力吗?
明显从温知夏的眼中看到了质疑,连清风却笑的格外坦荡,“我尽量保持君子风度,只要你别主动引诱我就行。”
“……”
她是疯了才会引诱他。
再次被他压倒在床上的时候,温知夏“有经验”的没有挣扎和推拒。
乖乖的被他抱着,她像是听话的不得了。
不过,她却坚持用后背对着他,虽然没有反抗的动作,但所有的肢体语言都表示着她的抗拒。
感觉到他的手从自己的颈下穿过,就势握住了她放在枕边的手,温知夏的身子猛地僵住。
背后传来阵阵热源,他整个人都紧紧贴在她的背上,让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卧室的灯已经被他关掉了,黑夜中视线受阻,感官就会变的格外清晰。
他贴在她脖颈处的唇瓣、不断在她腰间收紧的手、呼吸间喷洒出的灼热气息,每一处都令她感到不安和惶恐。
或许是黑夜放大了人的恐惧,让温知夏强撑了几个小时的理智瞬间崩塌。
恐惧、屈辱……
让她不安的开始发抖,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下。
这种局面,让她束手无策。
她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他的一切似乎都是谜。
绑架犯吗?
可是会有对人质这么温柔的绑架犯吗?
心理变态?
似乎有些贴切,却又不够准确。
色情狂?
好像程度又不够。
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感觉大脑像要炸开一样,疼的难受。
连清风察觉到温知夏不对劲儿的时候,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随后打开了卧室的灯,却发现手掌下一片湿润。
她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眼中充满了懊恼。
“知夏……”拥着她从床上坐起,看着她脸颊两侧有些不自然的红色,他抬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果然很烫。
估计是被他传染感冒了。
尽管听到了他在叫她,可她却依旧半眯着眼没有应声。
随便他要怎么样,她现在提不起精神去应付他。
见她迷迷糊糊的并不吭声,连清风皱眉拍了拍她的脸颊,担心她是不是被烧迷糊了。
“干嘛……”她挥开他的手,声音软的无力。
“吃点药再睡。”
说完,他去客厅拿了水和药,再次回到了床上,“知夏,把药吃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然后就果断转开了视线。
“知夏?”
“你……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一忍再忍,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实在是有碍观瞻。
“好。”难得是,连清风这次倒是答应的痛快,“我这就穿衣服,你乖乖把药吃了。”
眸光微闪,温知夏捧着水杯的手略微一顿。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淡声道,“这个药会刺激胃,我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想吃什么,我帮你叫餐。”
“都可以。”
“那你先躺一会儿,饭来了我叫你。”
轻点了下头,温知夏放下手里的水杯和药,安心的躺回了床上。
看着连清风走出去的背影,她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手背轻搭在额头上,感觉到额间烫人的温度,她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无计可施,她也不想洗冷水澡弄病自己。
不过,这一病倒是很值得。
至少……
她好像发现了连清风一个不算弱点的弱点。
安静的躺在床上,温知夏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她才发觉自己竟然睡着了。
“喝点粥。”连清风扶着她从床上坐起,将已经晾凉的粥舀了一勺喂给她。
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碗,温知夏微怔。
以为她是不喜欢吃粥,连清风耐心的朝她解释,“很晚了,我怕吃太多主食你的胃会不舒服,所以就熬了点粥。”
“你自己熬的?”她挑眉。
“嗯。”
她垂眸没再说什么,更加没有试图要自己拿碗喝粥。
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他费神。
愿意喂就让他喂好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饿,她的胃也没有脆弱到吃个药就会受刺激,她只是找个借口折腾他,想看他的反应而已。
越看心里越糊涂。
连清风……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现在在她面前的他,似乎又变了一个模样。
不像初时那么绅士温柔,也不像刚刚那么霸道蛮横,而是带着一些小心翼翼,似乎很怕他会惹她生气的样子。
是这样吗?
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粥喝完,温知夏在他的“看管”下吃了药。
躺回床上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对他说,“我想一个人睡,你在我睡不着。”
明显看到连清风的背影一顿,她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他会答应她的要求,她有预感。
果然!
他点了点头,端着碗走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可即便如此,这一夜温知夏也根本没怎么睡。
除了最开始那次是烧的迷迷糊糊的之外,而后的时间她都很清醒。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能睡得着就奇怪了。
夜里,连清风进来过几次。
不过他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温度没有再升高就离开了,表现的极为绅士。
最后一次他走后,温知夏等了一会儿便从床上坐起。
下床后,她在卧室里翻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的背包,其实翻不到是肯定的,连清风既然会放心的留她一个人在卧室,就足以证明她根本无法在这找到什么,可不试试她心里总归是不甘心的。
就这样睁着眼睛躺到第二天清晨,她起床去浴室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就见连清风拿着新的衣服走了进来。
“好了吗?”说着话,他径自走过来将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先换衣服吧,然后吃早餐。”
“谢谢。”
两人的相处忽然变的诡异,他不再对她动手动脚,言辞也极为正经,而她冷静淡漠,客气的像对待不相关的人。
等到温知夏换好了衣服,连清风把她的背包还给了她。
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神色错愕的伸手接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吃完饭我送你去上班。”
她点头,没有拒绝。
彼此之间的相处给人一种年轻夫妻的错觉,让温知夏整顿饭都吃的晕晕乎乎的。
一直到被他送到咨询室的门口,目送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心里甚至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自由得到的太突然,让她不禁有些怀疑昨夜究竟是不是她的一场梦……
根据昨天她哭过之后连清风的反应,温知夏从他身上看到了第三种性格。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她昨天的理论就都要被推翻。
他不仅仅是双重人格,而是多重人格。
想到这种可能,温知夏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好,所以干脆请了假,回到家里她简单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然后就订了当天下午飞西雅图的机票。
和连清风分开之后,她再三犹豫却还是没有报警。
一来,他并没有伤害她,二来,她没有证据证明他囚禁了她一晚。
毕竟他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告诉警察他强制将她扣留在了酒店,可既没有殴打虐待她、也没有性侵侮辱她,或许他们会以为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连清风还会不会找她,温知夏并不清楚,但她并不能在他找上她之后再作打算,所以她决定先去国外待几天。
就当是散心了,反正她也很久都没有休假了。
顺利达到机场、候机、登机……
一切都如她期待的那样,没有任何波折和意外发生,让她莫名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下机之后,她直奔提前预定好的酒店,原本有些紧张焦虑的心情随着到了新的城市而渐渐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她拿出房卡准备刷卡进客房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跟在她身后就走进了房间。
咔哒——
落锁的声音传来,令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惊愕的回身望去,温知夏那么清楚的看到了堵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是谁。
连清风!
“你跟踪我?!”这似乎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知夏,你忽然出国,这让我很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近。
眼神防备的看着他,温知夏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国?又是怎么查到的航班和酒店信息?”
“你以为我拿走你的手机是担心你报警吗?”他忽然笑了。
手机……
低头看向自己的皮包,温知夏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样说来,他是故意让她放松警惕的。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究竟想干嘛?”
“我说过了,你身上的味道很令我着迷,我想得到你,身体和心灵都是。”连清风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却让温知夏的脸色变的无比苍白。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到恐怖的了。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她微微皱眉。
“喜欢?”连清风笑着扬眉,“或许是吧……不过也许用‘爱’来形容会更贴切……”
“爱?!”
“你似乎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他敛起笑容,语气平静的叙述着。
摇了摇头,温知夏坦言,“我不是质疑,而是在否定。”
她不觉得连清风懂得什么是“爱情”,又或者,他的爱情未免来的太快太猛烈了,只见过一面就爱上了,这种感情她要不起。
而且,他爱上的似乎只是她身上的味道。
“知夏,你可以说我坏,但不能说我的爱很坏,我会生气的,知道吗?”他一步步的走近她,眸色越来越凉。
猛地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连清风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自己怀中。
对视上她惊疑不定的双眸,他忽而又笑了,“你在害怕?怕什么呢,我又不会伤害你……”
白净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角,他的声音柔柔的响起,“笑一个给我看,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会让人有想要吻你的冲动。”
“你先放开我。”
“有人把sex翻译为性,我不是很喜欢,同样用来形容男欢女爱,我更倾向于sexual—love,你知道为什么吗?”
抵在他胸前的手一顿,温知夏的背脊瞬间僵直。
这个话题走向,并不是她乐见的。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连清风也并不介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性爱远比性要令人心动,前者有爱欲的纠缠,后者只是单纯的哺乳动物之间的交配而已。”
“……你到底要说什么?”
见她终于被逼着开了口,连清风开心的笑的像个孩子,“知夏,你应该不是一个能把身体和心灵分开的人吧……”
闻言,温知夏的心猛地一跳。
“所以,在我把心给你的同时,你要把身体给我,这样才公平。”
“连清风,我不想……”
“是不想给我,还是不想接受我?”连清风极有耐心的和她交流,神色似乎有些为难,“或者,是两者都不想?”
“你不能这样。”
“知夏,我可以,你知道的。”他一下下的顺着她的长发,声音带着一丝诱哄,“对于一个病人来讲,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病人……”
“我不清楚你所谓的人格分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偶尔我的情绪会不受我自己掌控,但无论是哪种状态下,都对你有着同样的渴望,你能感受到吗?”
她彻底混乱了。
整个人都处在极端茫然的状态下,和他相处的短短几天之内,他表现出了至少三种性格行为,让她彻底失去了判断。
趁着她陷入深思的时候,连清风忽然轻推着她将她抵到了墙上,炙热的吻随之落下,和那天一样,不容拒绝。
她挣扎反抗,却招来他更为紧致的禁锢。
直到她的两指间被塞进一片冰凉的刀片,她才蓦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对视上连清风眼中的绝望和依恋,温知夏的心猛地收紧。
他依旧吻着她,告诉她他控制不了自己。
“知夏,你是我的救赎……”
手中的刀片不知在什么时候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刀片流到她的手上,淡淡的血腥味让她的指尖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唔……连清……”她使劲儿捶着他的胸口,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鲜红的液体染红了她白皙的手和他身上的衣服,直到口中尝到了咸咸的液体,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啪——
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温知夏红着眼眶瞪着他。
“你疯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映着她手上淡淡的血迹,看起来竟然诡异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