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知道自己‘声名狼藉’真是可喜可贺。”
这个卫子行的嘴巴有些犀利,看来容谨严请他来不只是为了做他儿子的经纪人,只怕还包括约束和管教吧。
卫子行将一套计划送到容飞面前,“好好看看吧,这是你康复之后我精心为你挑选的一些角色。我不指望容大少你能表现出像是苏天王那样的演技,只要能勉强过关能让这些影片如期上映,我相信公众会对您改观的。”
容飞随手翻了翻这些角色,什么青春电影里邻家少年啊,伦理片里的孝子啊,文艺片里为了姐姐去大城市打工的农村小子等等……看来卫子行已经打定主意要扭转容飞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了。
“我说卫子行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那就是‘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卫子行微微一笑,“看不出来容少已经进入状态了,竟然能用这么文艺的腔调说话。不过我看你好像在思考一些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能不能说来听听?”
容飞愣了愣。
其实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找个人问一问,虽然很明显卫子行绝对不是最佳人选。
“我在想,假如有一个替身演员……我是说假如……”容飞很用力的强调“假如”二字,“某天这个替身演员在片场发生意外,成为了植物人,而他的思维却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了……”
“哦,您是在构思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吗?恐怖片?”卫子行仍旧一副公式化的笑容。
但是“借尸还魂”这个用词还是把容飞给吓住了。
“为什么得是恐怖片?”
“好吧,另一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某娱乐巨头董事的儿子,业界的纨绔子弟……”容飞指了指自己,“就像我这样的!”
“虽然我为您定制的方向是继续朝着演员这条线发展,但是如果你想要去做编剧的话,也不错,至少您不会再继续惹是生非了,但是我怀疑您能坚持多久。”
“嘿,你能不要打乱我的思路吗?”容飞有些气急。
“好的好的,那么故事将如何继续呢?”
“成为太子爷的替身演员,一直想尽办法如何让自己的思想回到原来的身体中去……”容飞皱着眉一副认真的样子。
“等等……”卫子行叹了口气,“容少,如果这个故事这么写,是不会有人愿意看的。太缺乏故事性了,也不够狗血。”
“哈?那你认为这个故事应该如何写?”莫名其妙的,容飞的思路完全被卫子行带走了,他本来是想以讲故事的形式,看看卫子行面对他这样的困境会怎么办。
“现在流行的编剧方式应该是,假定这个替身演员他从前一直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但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在娱乐圈无法大红大紫,于是只能用作为替身活跃在荧幕上。一次意外,导致他成为了植物人,可是他的思维或者说灵魂却在另一个娱乐圈太子爷——比如说像是容少你这样的人物身体中醒来……”
卫子行说的这一切让容飞拉长了目光愣在那里,他简直想不到竟然有人会用这样冰凉的语调将这一切说个八九不离十。
“容少?”卫子行抬了抬那副无框眼镜,容飞觉得自己差点被他秒杀。
“继续……”
“好吧,这简直就是上天给那个替身演员实现梦想的机会。你想啊,那位太子爷长相英俊,特别是像您这样的。而且父亲又有财力和人脉。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尽了,剩下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整个演艺圈认同他。为什么要总想着回到那个已经回不去的身体,而不把握现在实现自己的价值呢?”卫子行的表情似乎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这样他不是等于偷走了别人的生活吗?”
“什么叫做‘偷走’?他的灵魂能够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这才叫做‘借尸还魂’。他不过是借了这个身体继续自己的人生罢了。”卫子行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但是容飞却没有被他绕晕。
“那如果原本那个少爷的灵魂回来了呢?”
卫子行忽然一个拍掌,“这个创意好!想想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他们在生活中将会有多少矛盾?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比如他们爱上不同的女人该如何是好?他们应该怎样支配使用这个身体的时间?”
容飞叹了一口气,卫子行用精英的表情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想象。
“但是无论故事怎样,有一个主题是永远不能改变的。”
“怎样的主题?”容飞心想卫子行该不会说是爱情吧,每个故事必备的内容。
“珍惜当下。”卫子行的眼神认真了起来,“容少,那个替身演员应该想一想,他很大可能永远回不去原先的身体了。既然如此就要珍惜当下,珍惜他可能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做之前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比如——成为像苏臻那样十年不曾褪色的天皇巨星。”
容飞的身体一颤,卫子行的话不经意点燃了那个早已熄灭的火种。
他可以吗?他这样占据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太自私?
“不过容少,这个故事还能更精彩。”卫子行的眼镜片一闪,唇上的笑容让容飞感觉像是被刀片划过。
“怎样……更精彩?”
“既然那个替身演员顶替了那位大少爷的人生,自然也要承受比普通人沉重的目光。”
一周之后,当容飞出院的时候,他彻底体会到了卫子行这句话的意义。
当他被容氏的保镖推出病房,还未来到医院的停车场,就被一群记者包围。
容飞下意识抓紧了轮椅两侧,从前只有他看着别人被记者簇拥,像是今天这样闪光灯环绕,话筒像是要插进他眼睛里的场景,他连想都没想过。
记者们像是一只只争先恐后的苍蝇盯上容飞这块已经发霉变质的腐肉。
“容少!再次醉驾,您是否对上一次撞伤的高中生毫无悔意呢?”
“容少!容少!您这一次醉酒是因为国际男模安凯文吗?”
“您和安凯文分手是因为您在国际和平酒店与嫩模约会吗?”
在容飞眼中,他们已经完全兽化。如果没有那些费力为容飞挡开前行道路的保镖团队,容飞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们抽筋拔骨分拆入腹!
一旁的卫子行皱起眉头,小声道:“容太太不是说已经把消息压下去了吗?”
好不容易,将容飞护送上了容氏的车,记者们仍旧乌泱泱一群,车子就是一米都开动不了。
“让开!让开!”
随着一阵怒气与怨恨交杂其中的吼叫声,记者们下意识让开,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提着桶子冲上前来。
保镖们好不容易拽住了对方,却没阻止桶子里的东西泼出来。
只听见一声闷响,容飞身旁的车窗玻璃被一片猩红色覆盖,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让人想吐。
容飞的身体微微一震,他长这么大就算是做替身演员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啊,是卢定文。”卫子行平静的出奇,用见怪不怪的口气说。
“谁?”容飞眉头耸起。
“卢定文。”卫子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深刻的嘲讽,“就是被你差点撞成高位瘫痪的高中生的父亲。”
“那……红色的东西……不会是血吧?”容飞听过追债的破红油漆,但是没听过泼血的……
“放心,不是人血,是狗血。”卫子行叹了一口气,“这辆车没法开了。容太太是不会允许家里有被泼狗血的车子。”
“狗血……”容飞胃里一阵翻搅,好不容易按耐住想要吐的冲动。
他此刻彻底明白了,容少这个身份确实能帮助他在演艺圈里快速成名。只不过媒体们都等待着播报他的负面新闻,记者们都在积极地咬着笔杆思考怎样将他塑造成无恶不作的形象,而公众见到他,就会用他的名字来教育小孩什么是“无恶不作的典范”。
他甚至怀疑,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人对他抱有希望。
直到车子驶入容氏的豪宅,容太太一脸惊诧地看着车窗上的红色液体,当卫子行向他解释那是什么之后,容太太便联络起律师势要将泼狗血的卢定文告到倾家荡产。
“妈——妈——”容飞吸了一口气克服心中的尴尬喊了出来。
“小飞!你放心,妈一定帮你出气!”
“不用了!不就是被泼了狗血吗?您就算请了律师团把他告到倾家荡产了,他的财产还比不上请律师的费用!这种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的方法,亏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