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梧正要问他有什么话说,陆珩却一低头,吻住她的唇。
那一瞬间,凤青梧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唇上是属于男人的灼热的触感,他攻城略池,一点一点索取更多,凤青梧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心脏狂跳。
她紧张地不知所措,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前面是他灼热的胸膛,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冰与火的交界之中,又冷又热。
她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被他吻着,双腿不由地有些发软,动都动不了。
睫毛在轻轻颤动,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凝着近在咫尺的陆珩,她听着陆珩与她一样的疯狂的心跳声,双手不禁然地抓紧了他的衣摆。
她在紧张中缓缓闭上眼睛。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凤青梧以为都快天荒地老了陆珩才不依不舍地将她推开,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眼里有水雾在流淌。
陆珩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红月,等我,”他哑声说,“你可愿意等我?”
凤青梧小心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此生什么都值了,她能得他喜欢,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愿意,我愿意的,我等你,天涯海角,前生今世,我都等你。”她哽咽道。
陆珩吻她的额头:“我此次离开,会尽快安排好蕲州的事务,汇城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留在这里好生处理,注意安全。”
“还有,”他语气顿了顿,“别让白令令离开你,也别让白令令靠近你。”
“你吃醋了?”她仰头,水汪汪的眸子凝着他,“我和他没什么的,他对我也没那份心思,你别多想了。”
她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陆珩还未离开就开始想念她,他低头啄她的唇,无奈道:“你要听话,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得太近。”
“嗯,”凤青梧乖巧得很,“你不喜欢,那我就听你的。”
陆珩抚了抚她的额头:“我走了。”
凤青梧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他们才刚相认,还未来得及多说会儿话,却又要分开,可她不想让陆珩分心,她忍着眼泪,忍着喉间的酸涩,强行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陆珩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凤青梧的眼泪滚落下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陆珩远去的背影。
不过短暂的相逢,不过短暂的倾诉,不过短暂的告白,就又要分离。
太短暂了。
短暂到她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自凤青梧来了汇城后,汇城的大牢陆陆续续关进去不少人,其中有好几个就是因为聚众闹事被关进去的,凤青梧走到大牢的最后一间牢房,在牢门口站定。
罗文聪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狱卒打开牢门,凤青梧走进去。
罗文聪身上的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他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抬头朝凤青梧望过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竟然没死。”
“你许是不知道,曾有人给我看过命相,说我乃是命定的大富大贵之人,十八年前汇城叛乱我没有死,这次我能跑能跳,又怎可能轻易死在你手里。”凤青梧淡淡地笑。
罗文聪盘腿,这个动作有些吃力,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道:“以往漓江大水,殃及汇城,朝廷也有派人来赈灾,但是从未有谁像您一样,事事为百姓考虑,每一件事情都做到了实质上,更别提丝毫不贪了,我跟着您办事,看着百姓们的日子一日日好起来,看着那些原本该受苦受难的百姓都得到了救济,也觉得心中慰藉,但是可惜了,您与我在两个不同的阵营,自您入汇城起,我就在谋划着杀您。”
“想杀我的人很多,北燕的、西秦的、南梁的,数不胜数,却从未有人成功,你以为你在汇城当了十年的将军,成了汇城的地头蛇,就真的能一手遮天了?”凤青梧冷嘲,“你和他们一样,都没有掂明白自己的斤两。”
“我的确自不量力,但我不后悔杀你。”
“那你可后悔与首辅为伍?成为首辅的走狗?”
罗文聪惊讶不已,半晌没有接上话。
凤青梧笑了笑:“这有何可惊讶的?魏首辅和凤溪云乃是一个阵营的人,支持的都是凤玲缘,想让凤玲缘继承皇位,你不是她的人,难不成还能与我或者与我母皇有私仇?你为魏首辅做事,愿为之赴汤蹈火,于魏首辅而言,可谓忠心耿耿,但于我大梁而言,却是不忠不义,按理,我母皇才是你的正主,你要杀她的女儿,是不忠,你杀我,乱大梁朝纲,将百姓置于水火,是不义,你这将军,是白当了。”
罗文聪闻言也不吃惊,凤青梧本就聪慧,猜出这些也不奇怪,他道:“我险些就要成功了,我原以为您是全身心信任我的,没想到是我错了。”
“我本就是信任你的,你在汇城十年,为汇城百姓做了不少事,我以为于你而言,为百姓谋福、镇守好边关才是你最想做的事情,没想到,到底是我高看了你。”凤青梧有些失望。
“你血脉不正,这大梁天下,本不该是你的。”
“我血脉不正,难道那些宗亲之女就血脉纯正了?我才是母皇唯一的女儿,我既回来了,这大梁的天下不交给我,难道交给那些给百姓投毒枉顾百姓生死的恶毒之徒?”凤青梧眉眼冷厉,“我本无意尊位,是他们不给我活路,生生逼我去争那个位置,既如此,我便去争好了,谁输谁赢,总有一日会有定论。”
她扬手,有护卫端着笔墨纸砚上前,摆在罗文聪的面前。
凤青梧道:“下笔吧,将你与魏明丽勾结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件事一件事地写清楚,你们是如何谋划杀害我的,又是如何在百姓的井水里下毒的,事后又是打算如何处置的,都写下来。”
罗文聪笑了:“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娃娃,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你给我说这些话就能感化我让我背叛魏首辅?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凤青梧摇头:“是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把他们带上来。”
她话音落下,便有十几个被铁链锁着的男女被她身边的护卫带了过来,那些人有年纪与罗文聪不相上下的,有年纪比他小的,还有年纪比他大的,加起来统共有十八个人。
十八个人见到罗文聪,齐刷刷地朝罗文聪跪下去。
“将军,救救我们啊将军,我们还不想死。”
“将军,我的性命都是将军救的,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不用管兄弟们的死活。”
“将军,我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啊,我死了,谁照顾他们啊,他们怎么办?”
“将军,我已经三年未见到我的丈夫和孩子了,我跟着您做事,已经三年没有归家了,我想在死前见他们最后一面,将军……”
这十八个人都是罗文聪的心腹,他们跟着罗文聪已经很多年了,与罗文聪有过命的交情,这次的事情,他们都是参与者,在凤青梧的眼里,想杀她的,都是不分是非的该死之徒。
凤青梧表情冷漠。
她道:“这里有十八个人,从现在开始计时,我多等一刻钟,就杀一个人,直到你愿意动笔为止,直到我杀完为止。”
有护卫搬来沙漏,凤青梧道:“开始吧。”
牢里哀嚎声、求救声、唾骂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有护卫搬来凳子,凤青梧就一派淡定地坐到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文聪,那冷酷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要下令杀人,所有人都被她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给唬住了。
这哪里是十几岁的女娃娃,这分明就是一尊煞神。
“罗将军,你可要好生思虑,这些人都是你的心腹,你一手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你要想清楚了,为了那毒害百姓的恶人让这么多兄弟跟着你去死,到底值不值得,你也别想着一心求死,你若死了,我让你的这些弟兄们全都下去陪你。”凤青梧慢声慢气地说。
“哦,”她淡淡地补充,“这十几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外面还有上百人,都是参与了这次刺杀事件的,你若诚心悔改,愿意供出幕后主使,详细交代前因后果,我就饶了这上百人一条生路,你若铁石心肠,不顾他们生死,那也没有关系,我总还有其他的法子让那背后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你的这些人,就肯定是要死的。”
第55章
半刻钟的时间到了, 罗文聪颓然纠结, 迟迟不下笔, 凤青梧没了耐心。
“动手吧。”凤青梧一挥手。
护卫拔出长刀, 一刀捅进最左边的那人的胸腹里, 那是个女人,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她的孩子和丈夫了, 她想在临死前见一面,可惜, 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大睁着眼睛, 轰然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地望着罗文聪。
鲜血顺着她身上的血洞流出来,一直流向罗文聪的方向。
而坐在木凳上的凤青梧, 仍旧是一副面不改色地模样,好似早已经见惯了血腥。
一个时辰后, 凤青梧带着所有的护卫离开大牢, 她刚出大牢的牢门就朝外冲去,凤青梧冲到墙角下,扶着墙面,不住地干呕。
她的鼻尖好似还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呕得眼泪都出来, 最后只能无助地扶着墙。
白令令有些不忍:“你何苦这般逼自己?”
有伺候的端来茶水,凤青梧漱了口,将眼角的泪痕抹去,她缓缓站起来, 朝马车走去,声音散进风里,她道:“这才只是开始。”
她想与那人比肩,想扫清所有障碍,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站到最高处,这次汇城之行,她要让大梁的满朝文武都看清楚,她凤青梧,有为君者的宽容,也有为君者的狠辣。
她要让所有人钦佩她、敬重她、也忌惮她、害怕她。
待上了马车,凤青梧吩咐道:“你把消息放出去,就说罗文聪与魏明丽勾结,先是在百姓的井水里下毒,后又带兵围困皇女,其心可诛。”
白令令问:“以何种渠道?”
“小道消息,魏明丽到底是金陵的,这里是汇城,罗文聪虽然是她的人,但是她掌控的也只有一个罗文聪而已,旁的人可不受她掌控。”
白令令不解:“您已经拿到了证词,何必再费这番功夫?”
“自然是要费的,先把消息放出去,利用舆论打压魏明丽极其党羽,魏明丽在朝中太会做人,也建了不少功绩,深受百姓爱戴,朝臣敬服,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一口气就将她拉下神坛的,得一点一点地磨,余下的事情,等我回到金陵再做打算。”
白令令摇着扇子摇头,这些政客你来我往的心思可真重,他们暗地里随便较量一下,就能死成百上千的人,难怪都说,那些身处朝堂中的深沟暗渠的人,才是最可怖的。
因为他们害人性命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
“那您拿到供词之事?”白令令问。
“不必刻意隐瞒,就让这个消息似真似假地传进魏明丽的耳里,让她知道我的手里有制她的东西,她才能时时刻刻惦记着,才能有所动。”
白令令听着,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忽然觉得,凤青梧这个人,也着实是吓人的。
凤青梧派人将罗文聪押送回金陵,关入刑部大牢,然而,罗文聪在半路上却被人杀了,彼时凤青梧正在白熙熙的屋里与白熙熙一同用膳,闻言,淡淡地笑了下。
“你笑什么?不是您派人杀的吗?”白熙熙不解。
凤青梧道:“就是觉得,一切都还挺顺利的。”
“顺利个屁!”白熙熙忍不住反驳,“若不是陆大人及时赶到,您已经死了,若不是我哥及时回来,我已经死了,这还叫顺利?”
“怎么不顺利了?一切不都是有惊无险吗?”
白熙熙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您心态真好,不愧是我皇的女儿。”
汇城的事情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瘟疫已经得到控制,百姓们逐渐开始出来活动,该重建家园的重建家园,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种地的种地。
又过了十来日,应凤天池任命到汇城接手汇城守军的人到了,那人一路从金陵而来,赶到汇城后尚且来不及休息片刻,就先去客栈见凤青梧。
凤青梧坐在茶座旁打量他,男子穿着青布长衫,腰间束带,发束银冠,年纪二五,五官周正,生了双琥珀色的双瞳,看着神采奕奕的,他俯首半跪在凤青梧的面前,朝凤青梧行礼道:“末将严蔚,参见殿下。”
这人原是白衣,在去年的武举中凭借一手流星双刀刀法入了凤青梧的眼,但仅有武功没有文采,凤青梧其实看不太上,遂而专程调了他曾写过的文章来看。
就两国互市之事上,他的文章华丽辞藻甚少,通篇写实,是个实诚人。
凤青梧对他甚是满意,只是没想到这次凤天池竟然选了他来领汇城的兵,这人是她选出来的,也是她向凤天池举荐的,凤天池派他来,是在为她铺路。
“严将军请起,”凤青梧淡淡地笑,“这一路辛苦了。”
“能为殿下奔波,是末将的荣幸。”
“那我便将汇城守军交给将军了,”凤青梧温声道,“我既敢将汇城守军交给你,便是对你完全信任,将军接手后,尽管放手去做,万事皆有我罩着。”
严蔚心中动容:“谢殿下。”
汇城水灾远没有蕲州严重,凤青梧来后,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皆起到了十分有效的作用,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已让汇城基本恢复了正常。
而这边的赈灾事情了了,她便该启程回金陵了,她已经吩咐下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回到金陵,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汇城实在耽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