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鱼汤,小米青菜粥,白面馒头,叉烧包,全是老太太的拿手活儿。
“小何,别忙了,坐下一起吃。”
何阿姨工作二十多年,早就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和徐伯都是可以上桌吃饭的。
“欸,我这边还有一会儿。”灶上煨着牛蹄汤,火候最是关键,必须要人看着。
陆觉民一边喝汤一边拿着晨报,陆征也只管自己吃自己的,爷孙俩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
老太太看在眼里,长叹口气,真是对冤家!
“我吃好了,先去公司。”
“等等。”
陆征身形一顿。
陆觉民将报纸拢好,搁在一旁:“我听说平津那块地的开发权,你要公开竞标。”
“总的开发权还在陆氏手上,公开竞标的部分只是西北角绿化带。”
老爷子面色稍缓,“依照陆氏的实力,就算包揽整块地的开发权也不会有问题,公开竞标完全没必要。”
“吃得太饱会撑死。”
“那你就甘心把到嘴的肉让出去?”
陆征起身,拿上外套:“首先,这块肉有没有毒在吃进去之前谁也不知道,分出去的同时,也附加了风险,就算是块腐肉,大家一起中毒,谁也不占便宜;其次,边边角角无足轻重,最大的那块始终叼在陆氏嘴里。”
说完,径直离开。
老爷子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哪里还有陆征的影子?
“这小兔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敢这么顶他?虽然说的还挺有道理……
老太太瞋了他一眼:“装腔作势。”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呵呢?
“你这……胡说八道!”
老太太没应。
“最近,岑家不太平,好歹有些交情,你多照应着。”
“哟,这快开庭了吧?”
“后天。岑振东还在的时候,一心想把他那个二女儿嫁到咱们家,现在人死如灯灭,就当没这回事。”
“哼,就你瞎忙活,乱点鸳鸯谱!”
“我怎么是乱点鸳鸯谱?那女娃我见过,虽然心高气傲了些,但本事不小。现在更凭着一己之力独挑岑氏大梁,是个干大事的。”
“挑大梁?我看她那位置不一定就能坐稳。再说,她姐嫁给了天霖,在辈分上就矮阿征一截,你硬要把这两人凑一对儿合适吗?”
老爷子沉默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过,之所以看上岑朵儿,一来是看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二来觉得那姑娘有能力,好好培养会是个贤内助。
“岑振东一去,这事早黄了。说得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当初是谁不听劝?非要拉郎配?”老太太往嘴里送了口粥,损起人来不动声色。
陆觉民气得胡子直翘,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顿时尴尬不已。
“阿征都承认有女朋友了,你就少操点心,别乱牵红线。”
“你信?”
“我的乖孙,为什么不信?”
“万一他眼光不好,随便找个什么女人……”
“乌鸦嘴!阿征从小就没让我们失望过。倒是你,居然相中了岑家二丫头,眼够拙的。”
“岑二丫头有什么不好?那么大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要说能耐,岑家刚认回来的那个女儿不是更厉害?半数财产都落到她手里。”老太太不胜唏嘘,前几天同几个老姐们儿聚会的时候没少听说那姑娘的光荣事迹。
老爷子拧眉,“一个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老太太瞳孔一缩,也不知想起什么,眼底无奈上涌,“好了,吃饭吧……”
上午十点半,陆氏。
刚结束每月例会,陆征冷着脸从会议室步出,众高层俱是一脸菜色。
“怎么回事?又挨训了?”
“还不是财务部,眼看招标在即,居然预算出问题,商务部那边接洽也不够到位。”
“难怪发这么大脾气。”
陆征刚坐到椅子上,就听见敲门声:“进。”
陈凯风尘仆仆,身上套着离子大衣,显然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这么急?”陆征略带惊讶。
陈秘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自然慢半拍。
陆征请他坐下,“说吧,这次去津市谈得怎么样?”
陈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签约合同,对方把利润咬得很死。”
“还不错,在预算之内。”
“另外,格润集团那边我和韩威考察之后……”
等陈凯汇报完毕,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
“……好,我知道了。”
“陆总,其实……”陈凯犹豫半晌,一咬牙,死就死吧!
“还有事?”
“对,关于谈小姐。”
陆征翻看文件的动作猛然一顿,抬眼看他:“谁?”
“谈熙,谈小姐。”
“她怎么?”这回,笔也一并放下了。
“我在津市看到顾三少……”
陆征眉心一跳,“继续。”
“谈小姐把人打了。”
“说清楚。”
“好像……是因为调戏不成,所、所以恼羞成怒。”
“混账!”面色骤然一沉,“爷的女人也敢动?!”
“陆总……那个,被调戏的人好像是顾三。”言罢,将手机递上去,正好是谈熙挑起顾怀琛下巴那一幕。
陈凯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家boss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一定很难看……
上午没课,谈熙睡了个大懒觉。
醒的时候,天光大亮。
“几点了?”
“……”
“韩朔,几点?!”
“别闹,正忙着。”
“行啊,一会儿咱俩pk一局?”
韩朔也顾不上什么游戏任务,“别啊……跟你杀几局我又得练好久才能回到现在的等级。”
“我问你,几点了!”
“京都时间上午十一点整。”
“靠!我睡了这么久?”
“你丫就是头猪。”说完,还哼哧哼哧学了几声猪叫。
谈熙:“……”
收拾完毕,化了个淡妆,头发束成马尾,拎着韩朔直奔行政楼。
叩叩——
“进来。”范中阳正批改作业。
见是谈熙,还吃了一惊:“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不是要做工笔配色吗?电脑修好了没?”
“修好了,修好了!”那模样生怕谈熙又以此为借口撂挑子不干。
“行,那就开工!哦,我带了个助手来,韩朔,记得期末给高分。”
范教授目瞪口呆。
谈熙这一干,就弄到下午四点。
“好了,您慢慢检查,我们先走了。”
谈熙扯着韩朔出了办公室,往左边一拐,又是另一间办公室。
“喂,你到底要干嘛?”韩朔才不信这人只是为了给范中阳当小工。
“嘘!看我的。”说着,伸手敲门。
“请进。”
“林助教,你好。我替范教授把明天的讲义送过来,复印两百份。”
林纯站起来,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忙不迭请她和韩朔坐下,“麻烦你们了。”这可是范教授口中最有天赋的孩子,她自然得好好招待,说不定还能替她在教授面前美言两句。
明年她想申请做讲师,还差个推荐人,如果范教授肯出面的话,效果就不一样了……
“咦?办公室只有你一个人吗?”
“王助教去意大利交流学校,为期三个月,要年底才回来。奚葶今天请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个“王助教”,一个“奚葶”,谈熙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差别,眼中笑意愈发明媚。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东西送到,我们就先走了。”谈熙起身,韩朔跟着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林纯将二人送到门口,回到办公室,看了看表,把办公桌上摊开的教案整理好,准备下班。她约了男朋友看电影,当然要回家换件漂亮衣服,再化个妆。
出门的时候,冷不防踢到什么东西。
信封?
她捡起来,拆开,下一秒惊呼出声……
奚葶半夜发烧,顾怀琛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赶紧把人送医院。
见她醒了,上前探了探她额头温度:“还好,已经退烧了。”
女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虚弱的淡笑,“没事。”
“你已经睡了一整天。”
奚葶扭头,便见窗外一轮橘色残阳正缓缓沉降。
“我没有耽搁你做事吧?”
男人摇头。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唇畔隐约带笑,柔弱的样子惹人心怜。
顾怀琛眸光一闪,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
“阿琛,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等你睡着。”不是不走,是等你睡着之后再走。
奚葶垂下眼睑,掩盖了其中一闪即逝的黯淡,那副模样分明是受了委屈憋在心里独自承受。
“不用管我的,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怪异的情绪,似嘲讽,又像讥诮,不过眨眼间又恢复成一派温润,“我知道,你最懂事。”
奚葶莞尔一笑。
“学校那边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不用担心。”
等奚葶再次睡过去,顾怀琛起身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其中纠缠的怨念令人心惊。
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慌?好像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顾怀琛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晚,奚葶住在医院,睁眼至天明。
第二天,医生检查确定没有大问题后,她办了出院手续。
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直奔学校。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奚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