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他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一个真实的了解。他没怎么跟村里人相处过,甚至最大程度的避免和他们相处,而平时围绕在他身旁的大多是一些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虽然嘴上说着这么做是怕麻烦,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是害怕,害怕与这里的人接触。
离开原本所熟悉的一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找不到任何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的世界,这不是说把日子过的富裕了就能抵过一切的。他在原来的世界生活了三十多年,已经形成了既定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而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将冲击着他原有的观念,他明白不能妥协接受这个世界与自己所能接受的完全不同的东西,就只能心里存个结一样的活着,因为他知道,他一个人怎么也争不过整个世界。
他明白这个世界与原来世界的不同,就因为不同,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安全感。这里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言论,只有等级分明的阶级观念,户籍制度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更是存在着可以随意买卖的奴仆,可以买卖人口,还是合法的行为,让他难以接受。这个世界没有生命重于一切的观念,却有一句话可以决定人生死的权贵,有可以打杀子女而不犯法的父母,虽不能说视人命如草芥,却也让他每每想起忍不住脊背发寒。
这个世界,有太多他不能接受的存在,而他所能做的只有自我封闭,自欺欺人的当没看到,因为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也接受不了那些让他觉得残忍的存在。他做不到妥协,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异存在,所以他不跟村里人接触,但他又不想孤独的生活,所以他更愿意接触还未被这个世界的教条所固形的孩子。他知道,不想活的不自在,只能活的糊涂点。只可惜有太多的事,事与愿违。
想到洪大夫说的话,他没想到在对方眼中,霍小寒是自己的夫郎。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很多过了的事,在现代可以,在这个世界却不合时宜的事。他也才突然意识到,事情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发展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地步。
他还记得当初见到霍小寒的情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没看到过一个活生生的受欺侮连饱饭都吃不到的孩子,所以他动了怜悯之心。没有钱的他所能做的只是给些吃的,给些关怀,因为他知道,被众人抛弃的人,最在意的还是有个真心关心他的存在。只要有一个人还真心对待他,他就不用完全的否决自己,他就有生活的勇气。
他本来打算,等过了这个冬天,等他想出一个主意,让霍小寒自己有赚钱的能力,他就可以撒手不问了。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有能力赚钱,自己有能力不依靠他人的生活下去,人才能更有自信。只是事情没有像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所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本来,他所预想的最麻烦的结果,就是霍家人发现自己给霍小寒吃的这件事。不过他本以为,即使对方知道了,最多只是跑来要挟自己,暗地里敲诈点钱,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借题发挥闹得人尽皆知,丝毫不在乎霍小寒的名声,更是打起了想让霍小寒嫁给自己的目的。说道底,还是他高估了霍家人对霍小寒的情谊,他本以为毕竟是亲生的,总有那么一丝的在意的,同样也低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油水程度。
对于造成霍小寒重病这件事,元安平心里很内疚,说到底,事因他起,是他做事太不周全造成的。心里的愧疚,加上对于霍家人所作所为的愤怒,让他做出了帮霍小寒断亲的事来。他知道自己又做过了,可当时一心想的是,断了亲,他就能把人接出来,他就能带人去看病,即使……即使人救不回来了,如他所说的那样,霍小寒生做了霍家的人,死不再让他做霍家的鬼,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到这样的家里去。
只是,在其他人眼里,他这么为霍小寒,倒是把有私情这件事给坐实了。之前一直担忧着霍小寒的病,没有把脑子用到这方面上来,如今想来,事关霍小寒的名声,真不是件小事了。
对于霍小寒,他刚开始是怜悯,相处之后熟悉了,他是当弟弟一般看待。他还真没想过别的,先不说他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即使他真喜欢男人,心理年龄三十多的他,对于一个十六岁生日还没过的小孩,他也升不起什么心思来。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和对方在别人眼中成了一对。
长呼了一口气。该他的责任他不会推卸,如果霍小寒真的想嫁给他,要他负责,他愿意娶,也会对对方好,三妻四妾什么的绝对不会有。当然,他没自恋的以为霍小寒有喜欢他。他唯一担心的是,如果哪一天,霍小寒有了心上人,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对方的恋情带来阻碍,那他就罪过大了。心里下定决心平时仔细盯着点,见他有喜欢上谁,就想办法一定要那个人相信,他们俩真没什么。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发散思维。他觉得,霍小寒应该找一个有见识的人,一个聪明人,不会相信那些所谓克亲的传言,还得对他好,这小孩因为遭遇,性格有点软,生活态度有点消极,很没安全感。想一想,有见识还聪明的人,貌似不太容易找。不过好在霍小寒还小,双儿因为不好嫁成亲年龄一般比较大些。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总能遇到合适的人……吧。
想到婚姻,元安平忍不住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因为父母早逝,他一直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他对爱情没有太多的追求,在他的观念里,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须,适合菜重要,但他想有个家。家里有知冷知热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为此他一直很努力的赚钱。他也曾交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是同事,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因为他无父无母还没钱没房。第二个女朋友是朋友介绍的,交往了一个多月,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分手。后来尝试着相亲,可惜从来没成功过,好些没见面就把他给pass了。一年拖过一年,对象更不容易找了。后来他就看淡了,或者说是看开了。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他不再惦记婚姻的事,顺其自然的等着,致力于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只是没想到本以为会在末世挣扎求存,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第42章 职业思考和借据
第二天,元安平起床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没一会儿喷嚏就接二连三的打了起来,用手帕揉了揉鼻子,遗憾一下这里买不到卫生纸。鼻塞、流涕,明显的感冒症状。他伸手摸了下额头,感觉有点热,唯一庆幸点的是,不头疼。捏了捏好像塞住了的鼻子,心中暗忖:“只不过在外面冻了那么一会儿,没想到那么轻易的就感冒了。我以前大冬天洗冷水澡都没什么问题,这身体真不行。以后得加强锻炼,争取长成跟上一世一样的体格。”
倒回到床上,偷摸着用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他看着温度计上面的数字,心想:“三十七度三,真发烧了。算不上多大的问题。不过,我是吃西药呢,还是让洪大夫给我开中药?”想到霍小寒喝的那些散发着浓重药味颜色黑漆漆的汤药,他心里有点排斥,毕竟药片吃起来更方便些。不过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找洪大夫。他担心吃那些西药,使得身体产生抗药性,这里又不是什么药都有的现代,以防万一,小感冒,又不是什么紧急情况,还是吃中药吧。虽然苦点,忍忍就过去了。
拿定主意,元安平起了床,抽了抽鼻子,正想着出门去洗漱,房间门被推开了。见霍小寒端着水进了,他开口问:“你今天好多了?”
霍小寒边把水盆放到架子上边回复他:“嗯,早上起来觉得好多了,头也不疼了。”
元安平看了看他的脸色,看起来确是好多了:“有没有觉得没力气?”刚问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霍小寒把盆放好,见他打喷嚏,声音好像也有些不对,忙关心的问道:“安平哥,你是不是也得了风寒?”
元安平擦了擦鼻子:“可能是昨天吹了冷风,不是什么大问题。”
霍小寒想到自己也就是得了风寒,却那么凶险,觉得不能那么大意,忙说道:“还是赶紧让洪大夫给瞧瞧才行。”
元安平来到洗脸架前:“我也是打算让洪大夫给拿些药,等吃了早饭洪大夫坐堂的时候再去。”
霍小寒想了下,跟他说:“这个时间洪大夫应该已经去坐堂了。我去厨房拿饭来,你早点吃了,赶紧去让洪大夫诊病。”
元安平听后,说道:“行。”他往门外看了下天色,“洪大夫都已经去坐堂看诊了,看来我今天起得有些晚了。”
霍小寒跟他说:“早上看你睡的熟没叫你。想着你这两天受累了,让你多睡会儿。王婶给你留了早饭,在锅里温着呢。”
吃了早饭,两人去了前面医馆。
元安平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一手伸出让洪大夫诊脉。霍小寒则站在旁边担心的看着。
洪大夫认真把脉,没一会儿,收起手,跟元安平说:“你只是受了寒,不严重,吃几副药就好了。”
元安平起身,跟洪大夫道谢:“多谢洪大夫。”
洪大夫写了个方子递给一旁的伙计,然后捋着胡须笑着跟元安平说:“年轻人,就是想不开,非要大晚上的在院子里挨冻。”
元安平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竟然被洪大夫看到了,那么晚了也不知道对方起来干什么。想到昨晚自己在院子里想东想西的,神色忍不住有些不自然。
霍小寒听了则有些好奇的看向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元安平,有些想不明白洪大夫话中的意思。
洪大夫笑着跟霍小寒招了招手:“来,霍小哥,我给你把脉。”
霍小寒听话的走了过去,等洪大夫把脉之后,心里有些紧张的看向对方,就怕大夫说病还严重,他想早点好。
洪大夫见他紧张,便笑着宽慰说:“别担心,你恢复的挺好,看样子,不出三天,就能痊愈了。”
霍小寒听后,心里猛松了口气,忍不住高兴起来。早点好,能少花点钱。
元安平听了也挺高兴的,心里想着,洪大夫医术确实了得,普通感冒都得差不多一周能好,霍小寒的病开始那么凶险,一周竟然也能痊愈。
提着伙计给包好的药,两人又回了后院。
霍小寒接过元安平的药,跟他说:“这药我拿去煎吧,不好总劳烦药童。”
元安平觉得煎药倒没什么,可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便问道:“你会煎药吗?不行的话还是让药童煎吧,也不是没给他钱,他来做咱们也省事。”
霍小寒说道:“不会我可以跟他学,应该不难的。”何况,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元安平见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意见:“好,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药童来做。”
霍小寒笑着说:“好。”
见霍小寒提着药出门了,元安平准备躺一会儿,感冒不是大病,但确实不舒服。鼻子喉咙都难受,呼吸都觉得困难。
结果,还没在床上躺一会儿呢,就有人来拍门。心里好奇怎么煎药那么快就好了,结果打开门一看,门前一共五个老人,好些都是陌生人,不过,领头的则是他认识的高老头,帮他家做炕床的那位。
高老头笑着跟元安平说道:“听明娃子说你在仁和医馆,想着怎么着也得来拜会一下才是,这几位硬是要跟着一起来,希望元先生别怪罪小老儿我。”
元安平看着来的人手里都带着礼物,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想想自己能被人求到的也就那么点事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至于为此生气,不过从床上起来对于感冒的他来说确实不算是件愉悦的事情。
元安平笑着道:“您说笑了,大家来看我也是有心了,我怎么会怪罪。各位,快请进来坐。”
高老头见他确实没有不悦的样子,心里便松了口气,五个人便走了进去。
元安平略显歉意的说:“抱歉,这不是自己的地方,做事多有不便,几位来看我,连口热水都没有。几位稍等,我去后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