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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桂利落应一声,把菜碟子放入加了炭火的食盒,拎着便小碎步出了小厨房。
  他们这种传膳黄门都是特地练过的,手里拎着多少食盒,踮着脚跑都不会撒出一星半点。
  这道菜送过去,就剩下两道炖菜。
  姚珍珠先把煎豆腐冬苋菜炖上,然后便去看已经提前上顿煮上的芡实猪肚汤。
  芡实猪肚汤健脾胃,正适合李宿吃用,猪肚早就预备干净,其中放了浸泡过的芡实、莲子与红枣,放在小灶上已经炖了将近一个时辰。
  姚珍珠用厚灶布捏着陶锅的锅盖,打开闻了闻味道,一阵香浓却并不油腻的肉汤香味飘散出来。
  姚珍珠只靠食材在锅里的状态颜色,大抵能揣测出时间。
  “这一回做得很好,”她夸奖汤圆,“数量都用对了,而且汤量刚刚好。”
  汤圆高兴地笑没了眼:“谢姑娘夸赞。”
  姚珍珠用勺子盛了一小碗,自己品了品,道:“汤圆,你很有天分,以后努努力,你也可以成为一把勺。”
  汤圆高兴得脸都红了。
  姚珍珠最后调了味,略加了一点点海肠粉、白胡椒和盐,会直接可以出锅。
  这一次送菜,姚珍珠没有亲自去。
  她只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同听澜回到了左厢房。
  这会儿工夫,小厨房也送了饭来。
  如今她在毓庆宫很有脸面,就连小灶台也给她使,小厨房不可能不识抬举。
  瞧今日的菜色,里面甚至还有一碟子素炒青瓜,在寒冬腊月里,青瓜多难得。
  这会儿屋子里也没外人,姚珍珠就让听澜捧着碗站在边上吃,要不然也是她吃完了撤下去听澜再吃一遍,如此还能早些歇下。
  姚珍珠原本以为今日能消停一些,却不料外面一会儿就来传人,道是今日由魏姑娘侍寝,但殿下要见姚姑娘。
  姚珍珠:一次见两个吗?
  她顿了顿,这话没敢说,只在心里犯嘀咕。
  不过魏清韵是侍寝,她要先去暖阁沐浴,姚珍珠便自行去了前头。
  下午课早,这会儿李宿已经用过晚膳,正在院中散步。
  傍晚的天际挂着橘红的晚霞,一会儿好似紫色的绸缎,一会儿又染着落日的金光,好看得不得了。
  晚霞之下,年轻的天潢贵胄玉树临风,翩然若仙人。
  姚珍珠一打照面,心里忍不住再度嘀咕。
  太孙殿下真乃神人也。
  他这般丰神俊秀,满大褚也再寻不到第二个。
  不过这仙人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焉。
  姚珍珠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李宿道:“猪肝略有些嫩,太软。猪肚汤太清淡,不太下饭。”
  姚珍珠:“……”
  合着叫我过来,只是为了批评今日的晚膳?
  若是别的,姚珍珠一定会低头认错,对于美食而言,她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的。
  因此李宿如此训斥完之后,没有听到姚珍珠的回答,他转过头来,就看姚珍珠站在八角亭前,垂眸不语。
  她今日穿的还是昨日那身浅碧袄裙,发间换了一只碧玉簪,显得越发灵动可爱。
  只不过,这会儿的她略微皱着眉,显得很不服气。
  李宿道:“怎么?孤说得不对?”
  姚珍珠:不对。
  但她开口时,却说:“殿下自有殿下道理,奴婢受教。”
  李宿几乎要气笑了。
  若不是今夜要散步,他正巧有空闲,才叫过她来提点几句。
  之前几日见她对吃如此上心,以为真的当成正经差事去研究,却不料她竟连意见也听不进去。
  看在这几日一道道菜的份上,李宿没有立即发怒,只是道:“你说,孤哪里说错?”
  姚珍珠低着头,修长的颈子映衬在霞光里,泛着莹润的光泽。
  好似深海里的珍珠,光芒一直引人目光。
  但李宿却没有继续看下去。
  他只是站在落日里,等着对面的答案。
  姚珍珠缓缓抬起头,她定定看了一眼李宿,又冲他福了福:“殿下,奴婢所做都是为您。”
  为我?
  第21章 奴婢一定努力!
  李宿今日心情尚可,后日便是小年,明日贵祖母就要从皇觉寺回宫,他自然是有些高兴的。
  因此,他才有这闲心同姚珍珠闲话。
  若不多说几句,回头贵祖母问起来,他连司寝宫女的名儿都叫不上来,着实有些不太上心。
  因着姚珍珠厨艺了得,这几日又算是一起用过几顿饭,李宿对她印象最深刻。
  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有一套的。
  张嘴闭嘴就是为了他。
  满宫的宫人都会说为他好,却又有几个真心?
  李宿冷哼一声:“嗯?”
  姚珍珠的腰弯得更低:“殿下脾胃不和,食物最要紧的就是不费口且软烂,猪肝奴婢特地没有炒得很熟,食盒里加了碳匣,一路温到殿下的膳厅时,时间其实是刚刚好的。”
  “或许您用第一块时会觉得略有些软,但后面再用,是不是就刚刚好了?”
  姚珍珠的声音很清脆,带着自信与笃定,她回话的时候不会特地压低尾音,也不会故意去讨好太孙,只是实话实说。
  李宿难免就随着她的话深思起来。
  如他所说,确实是如此的,第一口略有些嫩,但是往后用了会儿饭再来品,却就刚刚好了。
  不过,他倒是没认同姚珍珠的观点,只问:“那汤呢?为何做的味道那么淡。”
  姚珍珠又道:“殿下,猪肚汤其实做成酸辣的最开胃,又鲜,但为了您的胃,奴婢也不敢多加胡椒,因此便把所有调料都减少,只还原食物的本味,您用下去,是不是也觉得腹中暖暖?”
  李宿:“……”
  如此听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宿同旁的天潢贵胄不同,旁人有的陋习他一概没有,但旁人没有的习惯他却有不少。
  不爱说话、脾气冷硬、心绪不平、独来独往,这样的贵人,若是旁人来看其实很难伺候。
  但姚珍珠却觉得舒服多了。
  即便当了司寝宫女,她做的还是老本行,都不说伺候太孙殿下入睡了,她多往前走一步都能让太孙殿下皱眉。
  不管太孙殿下这是什么毛病,总归不用做这些姚珍珠到底是松了口气。另外一个,太孙殿下也对她的手艺颇为认可,如今还挺认真同她讨论。
  厨艺被认可,对于姚珍珠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人一高兴,话就多了。
  “殿下,您的胃病大抵是小时候没有养好,奴婢不是太医,不知轻重,但若是以食调养,规律用膳,好好作息,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太孙如今十九岁的年纪,翻年才要弱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好好调养,一两个月就能改善,到时候便可以随心所欲了。
  姚珍珠继续道:“待到殿下好了,奴婢给您做臭豆干,保准做得香飘万里。”
  她拍着胸脯保证,小脸上略带了些笑意。
  李宿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她晚霞里红成苹果的笑脸,心绪一下子就平和下来。
  不自觉地,他轻轻勾起唇角。
  “你若做得不好,孤且要罚你,那对银碗筷且要收回来。”
  姚珍珠立即回:“奴婢一定努力!”
  这一声回答的好洪亮,不远处的贺天来都吓了一跳。
  他赶紧往李宿面上看去,却见他眉目舒展,唇边甚至有不易觉察的笑意。
  旁人看来李宿此刻定是面无表情,但他却知道,现在的殿下心情一定很好。
  这么多天,终于好起来了。
  贺天来略微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姚珍珠,心道:难怪赵大人以前喜欢,这位姑娘可当真很有意思。
  姚珍珠行过礼,正要回,就听李宿道:“你明日不用去上课,去小厨房准备几样新鲜点心,孤有用处。”
  他小厨房里的白案御厨就是贵祖母赏赐下来的,他会做什么贵祖母最清楚,要想送了点心过去,自然要新鲜花样。
  姚珍珠顿了顿,认真问:“殿下,奴婢想问新鲜是何种新鲜?”
  李宿道:“宫中不多见的。”
  姚珍珠立即就明白了。
  她弯腰行礼,响亮回一声:“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完成任务,包您满意。”
  李宿又勾了勾唇角,挥手:“去吧。”
  他终于把话说完了,姚珍珠抖了抖冻得有些冷的脚,小碎步退了下去。
  贺天来重新回到李宿身边。
  “也不知姚姑娘会做什么花样,臣还有些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