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说准备一个真实的身份,通行的路引等等,但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结果一到府城,刚在苏家府邸的面前转了两圈,他就被一个麻袋套到了头上,眼前一黑,然后后颈一痛,他就失去了知觉。
失去意识之前,刘东平不解,为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是苏茂初吗?
还是他只是不幸中招的路人。
这两种差别大了,如果是苏茂初的话,他的下场堪忧,如果是随机挑选路人下手抢劫的歹人的话,他的钱被抢走了,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刘东平在心里疯狂祈祷,只是等到他悠悠转醒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空房间,窗户只有顶部那个小小的空格,很小,他的头都出不去的那种,想要跳窗逃跑不可能。
刘东平的心里猛地一沉,沉到了无尽深渊。
如果是打劫的话,他现在应该躺在路上才对,他喊了一声:“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他一连问了三声,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任何回答,只有他的回音在萦绕。
他一旦不说话,这里就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
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刘东平心里发毛。
他带来的四个人呢?难道已经……
刘东平思绪乱了,一直等到了晚上,有人从小窗户那里扔下了一个干巴巴的杂面馒头,一个有几口水的水囊。
刘东平大喜,对着窗户喊:“有人在吗?有人吗,是谁在外面!能不能救我出去,我有重金相酬!”
仍旧没有任何回话。
刘东平脸上的喜色慢慢凝固,看着地上的东西。
一个馒头当然吃不饱,而且扔下来的馒头还沾了泥土。
但是这时候刘东平早就饥肠辘辘,他看了几秒钟,捡了起来,拍了拍泥土灰尘,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他要保持体力,这样才能在有机会的时候抓住机会从这里离开。
甄婉婉不知道苏荞初抓了谁,心思除了照顾家里人,就在女学上面,苏荞初没有说,她就如往常一般,心情愉悦。
要是她知道了,心情肯定会被影响,苏荞初打算敲开了刘东平的嘴巴再和她开口。
一天过去了,小窗户那里又有了阳光,刘东平心里有些猜测,这是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的吧,他不能露馅。
万一呢。
只是这一天,他得到的馒头小了一圈,得到的水分量也少了一半。
他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谁在外面,救救我,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我有钱,救救我吧。”
外面寂静无声。
第三天,他得到的馒头相比昨天的又少了,刘东平急了,他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故意给他创造压力,但这样的方法简单粗暴,他已经饿得啃起了房间里的稻草。
这样的坏境,只有他一个人,时间长了,可能会被关的精神失常。
在刘东平已经有点混淆他被关了多久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了,打开厚重的门,一左一右钳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外面。
刘东平心说:“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他能不能离开,就看这回了。
一个样貌普通,大概三四十岁的男人坐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纸笔。
刘东平快速的过了一遍。
这人不认识。
看周身的穿戴还有气质,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刘东平被压着跪了下去,刘东平没有反抗,讨好的笑着:“这位老爷,我不认识您,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周平县人,第一回 来水原府做生意,没有仇家的。”
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们是抓错人了,他是无辜被牵连的。
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微笑着点点头,“没抓错,你不是周平县人,你的主子是刘逸云,改头换面来这里,是来做什么?”
“!”刘东平眼睛骤然一缩。
他没有说话,但是显然,对方不会让他继续沉默下去。
男人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我们也很配合你,没有做什么,让你一个人好好地想想,我觉得咱们互相配合比较好,都是听人命令做事的,我也不想弄那些血腥的东西,但是你也得让我交差,是吧?”
看着文质彬彬,但是一开口就是动之以情的大白话。
刘东平心脏狂跳,血腥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笑,“你想要知道什么。”
“就是这样的态度才好。”男人笑了,“他是真的刘逸云吗?”
听到这话,刘东平愕然,这话在他的意料之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刘逸云?还能是假的刘逸云?
从他脸上的惊愕来看,显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下意识的反应,男人把这点记在心里,不答,然后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他只有一个妹妹,按理来说应该感情很好,但是他对这个妹妹却并不亲近,为什么?”
为什么,刘东平想不到他要问自己的是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男人还在继续:“他妹妹遇到问题了,你主子并没有帮忙。”
刘东平迟疑了一下:“主子对她还不好?给她找了一个妥帖的男人嫁了,给她做后盾,她有子有女,万事不愁,这还不好?”
男人笑了:“看样子你不知道,他的妹夫的表妹守寡,他把人接到了自己府上,还怀孕了,这样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觉得正常?这是对自己唯一亲人的态度?”
刘东平默了一下,诚实以对:“他只是个举人,他的天赋决定了他的仕途到此为止了,加上我们没有收到姑奶奶的信,确实不知,我们只是在逢年过节往来,她不说,我家主子自然就不清楚。”
总结一下,举人妹夫没有前途,不太关心,妹妹自己不说,于是他们不知道,正常。
男人摇头,看着刘东平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可能并不是兄妹?”
不是兄妹还能是什么关系?
刘东平一头雾水。
男人放弃了这个话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到刘逸云手里的。”
刘东平答的很快:“在他考中举人的时候。”
男人:“你对他考中举人之前的了解,他的行为举止符合他的出身吗?”
这是怀疑主子的身份?刘东平觉得可笑,这能有什么问题,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只是他是农家子的天纵之才,顺顺当当的考中了举人,然后在苏老太爷的帮助下,顺利考中进士,最后成为官员。这种跳出农门的天纵之才每一届都有。
也正是因为他家一穷二白,什么帮衬都没有,他当初去自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点,更容易被重用。
有人要顶替的话,怎么会去顶替这样的身份?
除非是……刘东平的心猛的抖了抖,除非是犯官之后,或者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人,他们被出身局限,才会要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农家子身份。
他心里有些不安,不过面上依旧。
仔细回想着他到主子手底下经历过的一切。
他确实是在御下这一方面有经验,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举人了,在考中秀才的时候,他手底下就有了书童,而且他结交的不少人都是家中要么有财,要么有势。
他学到了怎么御下不奇怪,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隐瞒了所有针对苏家的事,也隐瞒了主子一些隐私,其余的没有丝毫保留。
男人听着他的叙述,拿着笔记下了一些内容。
说完了,男人放下笔:“他为什么要针对苏家?”
话问到重点了,刘东平心下一凛,摇头,“这是没有的事,刘苏两家是姻亲,怎么会针对苏家。”
男人有些惋惜的看着他,“看样子你是不肯配合啊,那我也没办法了,咱们文雅一点,我还是不想见血,那样子不吉利,你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咱们什么时候给你提供吃的,要是你挺不过去就这么去了,我会给你一席草席再把你扔到乱葬岗的。”他话语平淡,没有一丝阴寒,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刘东平猛地打了个寒颤,急急解释:“我这话真的,我是不知道,我愿意配合的!”
想到自己会被饿死,刘东平努力的挣扎了起来,只可惜按住他肩膀的两人没有丝毫放松,加上没有吃饱虚弱带来的手脚无力,让他都只能在原地微微蠕动。
男人的脸色无奈,一副我也不想的样子,“你愿意配合的话,咱们一切好说,你还年轻,是吧?就这么没了,实在有些可惜,你要是愿意配合,以后不敢说,那要主子说话,但是你要是好好配合,我在汇报的时候也会帮你说说好话,看能不能留你一条性命。”
刘东平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滴在地上,他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男人也不说话,就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并不是一个一心想着主子,宁愿死也不会背叛的人。
他这段时间积极谋生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是一个不想死的人。
只要他不想死,就有吐口的可能。
刘东平用力的咽了咽唾沫:“我说了,我能活吗?”
他的眼里有着微光。
男人笑了:“我只知道,你不说,很快就要死了,要是说了,可能活。”
要是他说能,刘东平就知道肯定不行,但是他这么说了,自己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活命的机会。
他开口了,他知道的很多。
他是刘逸云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是他经手的,比如说他们现在在乡下庄子里的那位大少爷的来历,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个醉汉还是他去找回来的。
他一边撇清自己,说自己只是听令行事,一边吐了个干净。
于是苏荞初得到了一份详细的报告。
当初苏老太爷出事以及苏茂初在江里面遇到水匪的具体经过。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刘逸云收受贿赂等等违法的事情。
也包括他现在正在筹谋的,等到三年任期满了之后想要活动的职位。
还想升迁?
别想了。
苏荞初已经帮他想好了下场,一刀毙命是爽快,但是也太爽快了,死了就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