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海之中,漂浮着一条铸有火鹰花纹的铁舟,
铁舟里俯卧着断了一臂的雪冕仙子,
她变得通体透明,无数烈阳颗粒在她体内蠕动不断,不断折磨侵蚀着她的仙躯。
“仙姊,仙姊啊!念在雪冕数个沧海修炼不易,请救救我吧!”
她哭喊着扑倒在赵谧的裙下,抱着她的靴子,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赵谧轻蔑地注视着脚下挣扎之人,
她略微点了点头,勾动手指将雪冕仙子体内的火毒,一丝一丝抽弄出来,
模仿着雪冕仙子之前绕弄冰锥的动作,将一团火毒制成了个指环,
雪冕仙子目露欣喜,还以为赵谧大发慈悲救了她。
不料,背后突然传来剧痛,原来是赵谧一掌将那火毒指环,拍入了雪冕仙子的仙躯之中。
“咕嘟。”
雪冕仙子的皮肤,霎时不断滴下冰融的雪水,她揪着自己的胸口,
想要不断抽取冰雪能量去阻挡燥热,却不料此处早已成为烈焰之地,
她痛苦地倒在铁舟里,每一阵燥热穿过,她便在舟内留下一滩雪水,
每次流出雪水,她便自感仙躯沉重了不少,似乎是仙格正在遭到火毒的剥夺。
“仙姊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想要什么?只要雪冕可以给你的,
我都会统统给你,你这样无视我多年的苦修,滥杀仙家,毁灭仙境,
就不怕仙界巡查找到你的头上吗?”
雪冕仙子明白赵谧在她体内安插的火毒指环,一定是在剥夺她的仙格,
等到她的仙格不复存在之时,她便只能以凡人的体魄留存在这火海里,
这只飘摇不定的铁舟,便是她最后的居所,甚至是烹熟她的凶器。
“你哭什么?叫什么?我在尘世做游侠时,
便被世人冠以‘指南余晖’的江湖绰号。
所做之事均是为了除暴安良,锄强扶弱,
最痛恨残杀老弱妇孺的江湖宵小之辈。
此番,我用火毒警告你,
不是因为你在尘世依靠雪冕兔杀人,获得长生的行为。
而是,你将赵谧与林亦凝两女的赤诚侠义之心,当成了可以亵渎的无谓感情。
我最恨,不讲江湖道义,不知恩图报,反咬恩人的卑鄙小人。”
赵谧一把扭住雪冕仙子惊骇恐慌的脸,额间火鹰仙纹火光大盛。
远远注视着赵谧的亦凝,从她轰然如雷的声浪中,听到了许多令人好奇的感情。
那个躲藏在赵谧身体里控制她的家伙,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成神明。
烈阳子,他原来所在的世界,大约是个有江湖,有恩怨情仇的侠义世界,
而他仍然只是那个游侠罢了,无论历经多少个沧海碾转,
他的本能便是游猎世间所有的不公。
这,很令人感动,亦凝不知为何而潸然泪下,
她被赵谧威武粗暴的手段,义正辞严的言语所震撼,
她想要死心塌地地帮助赵谧,也想要帮助此时变成了赵谧的人。
“仙姊啊,雪冕再也不敢了,雪冕再也不敢了。”
雪冕仙子被赵谧匪气十足的态度吓得瑟瑟发抖,
直匍匐着不断向她叩首磕头,将额头的仙纹玷污得一文不值。
“我此番除去了你可以控制雪冕兔孵化的仙力,
但若是让我逮到你炼化魔心,想要走上老路的现行,
下一次,火毒指环融化的就不仅仅是什么仙力了。
你就好好地在这铁舟里静心反省,别再妄求什么长生了。”
赵谧说完,目中烈阳之色渐渐退去,她回到了亦凝的身边,
而亦凝显然还意犹未尽,想要从谧儿的眼睛里再次找出那人影子,
她想听那人讲出的道义言论,像是在看一本白话文的江湖小说。
两女一同握着那把光芒黯淡,已成普通红铁灵器的日冕猎铳,
远方跪坐在铁舟里,一副痴傻表情的雪冕仙子,在她们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变换在她俩面前的,正是武人学院里围观的众人,
他们一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敬佩呼喊。
“我从未见过如此一波三折的丹灵仙境。”
“听说,丹灵仙境都是丹师以自身灵念,与丹灵仙子做出的角逐对抗。
乃是自身技艺与智慧的完整展示,赵掌管使果然名不虚传啊!”
“亦凝小姐也是当仁不让,那凌厉的铳术,即便是军中武将观之都要汗颜!”
他们那些不明白丹灵仙境真正含义的人,
当然是把赵谧他们制服雪冕仙子的一幕,
当做了茶余饭后的快板样书了。
其中豪气冲天,血腥倾轧的斗智斗勇,像一幅浮世绘。
人群之中,自有忧思城中擅长绘画的画师,
半晌之间,便描绘了两丈长的连环彩绘,
画师最终落下宝印,
将记载了两女伟迹的《雪冕斗杀传》豪迈赠送给了忧思组。
丹房之中各是议论其中剧情的声音,连赵谧也饶有兴致地观望了半晌,
那画师也绝非常人,甚至将里面每一个人物的表情,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赵谧从画中亦凝羞涩向往的表情里,似乎看出来了什么。
“亦凝,你似乎对那个火鹰仙纹的人,有非比寻常的好感呢。”
“那不正是你吗?丹灵仙境如梦似幻,其中多是丹师的灵念幻想所成,
你能想象出那样一个性格做法的人,真是令亦凝大跌眼镜啊。”
亦凝撇嘴反问,对赵谧这等在丹灵仙境中,
都能不可一世的丹术天才,发自内心地羡慕。
“你告诉我,为什么如此向往他?你为什么对他如此在意?”
赵谧微微摇头,言语之间并不是闺蜜间的调皮打趣,而是想要拉出亦凝心中的沉重。
“谧儿,我,我的父亲,是光恩洲‘南麓唐国’的一位镖局统领。
父亲擅长骑射,镖法飞剑,皆是运用得出神入化,我的铳术便是跟他学的。
父亲乐善好施,镖局门客之中,多有孑然一身的贫苦之人,父亲都会不遗余力地供养他们。
然而,有一次,父亲押运南麓唐国的一件宝器,去往古灵神洲时,被贼人劫掠。
任父亲是青元海三重的高手,也被贼人所伤,九死一生回到南麓唐国。
那国君大怒,纠集了支柱门派‘七曜长’,将我们的镖局毁于一旦,
人命仿若鱼肉,一夜之间满门染血,母亲自悬房梁追随战死的父亲去了。
我......嘿,你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些,尤其不要对钱烁师兄。”
亦凝默默地流下眼泪,怕被别人看见,倔强地别过脸,使袖口不断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