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从前一样了,刘孜锦缠着梁耀的那一段时间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他好玩想换一个玩伴儿,但是他追着那个新的玩伴一段时间,觉得不合心意就放弃了。刘孜锦正常了,路寒祁也正常了,他们之间也没有再起过争执,好像半个月以前的生死相搏只是一场玩乐。
再没有人叫韩景宇起床,韩景宇也不在意,他本来就不需要别人,他开始习惯更早的起床。
军营里的日子枯燥的要命,既没有电子娱乐也没有身体欢愉,这里每天都在锻炼人的体能,磨练人的意志力,时间就在这习以为常的煎熬中匆匆过去了。忙碌的时间过起来永远感觉不到漫长。
直到周围的人开始讨论退伍之后回去要怎么玩,怎么放纵,才有人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啊,原来一年的时间已经要走到尽头了。他们面临的是逐渐接近的,放生的期限。
钟源管教他们也不如才来的时候那么严苛了,但这不代表他会在最后的一段时间纵容他们。他们每天依旧累的像条狗,只是在回宿舍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可以安慰这一身疲倦的话题。
根据规定,来这里服兵役的年轻人都有去北京高校读书的机会,他们将接着自己已经过去的大一迎接惬意的大二生活,当然,他们甚至因为这一年的兵役享有较其他学生更优渥的择校权。但那也只是针对他们其中的一部分而显得优渥,另一部分的人根本不把这个权利当回事。他们不来这里拥有的也比别人优厚。但无论怎么样,在这段时间里,总是不乏那些把欢喜写在脸上的人。
一年之期终于到了,他们这些困在这个蛮荒地方的阎王都将要被放生回去继续为祸一方。凌晨五点起床,在起床铃响起的时候,场地上就已经沾满了人,钟源站在场地上整着袖口。
绿皮子车停在门外。
上车之前没有人说话,但是上车之后却都一下子炸开了。他们大声的笑闹,和才来的时候冷漠戒备截然相反。他们都在聊着回到京城要怎么怎么的玩,怎么怎么的发泄,没有任何形象,纯粹的是凶兽出闸的欢腾。韩景宇和来时一样,还是一个人站在一个地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有他一个人,一点变化都没有。在这样的极端喜悦中,连四小时颠簸的路程都不算那么难以忍受了。
车站有火车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只是专程的等着他们,有一辆车上运着他们的行李,钟源在火车站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交给他们。韩景宇还是最后一个的,他就是一个背包,背包里只有几件衣服,还有灰沾在上面,韩景宇看着,就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
他来了西藏一年,因为一个叫梁耀的逃兵,这句话说出来搞笑的很,但是他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
站在进站口的钟源扶着他的肩膀,声音温和且带着笑意,“进去吧。”
韩景宇手上还抱着那只狗,那只土狗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一顿能吃两碗饭,再也不是那个才来的时候咬两口面包就能吃饱的了。在这样蛮荒的地方,一只杂种的土狗都长得如同狼狗一样凶悍。它身上的灰毛和白毛都褪干净了,生的是那种很油亮的黑色皮毛,龇牙的时候,有点像野性难驯的藏獒。
韩景宇带着狗上火车,乘务员看着他后面那只摇着尾巴的狗,伸手拦了一下,“抱歉,火车上不能带狗。”
乘务员是个蛮漂亮的女生,声音带着韩景宇并不陌生的北京腔。她不让狗上火车,韩景宇也站在车厢外面不进去。钟源知道韩景宇心里蛮看中这只狗,见到韩景宇被拦在外面,过来对乘务员说好话,他说的什么韩景宇都没有听,狗伸着爪子在扒他的裤腿,他转过身在把那搭在身上的狗爪子往下面拨。
钟源一说,乘务员还是放韩景宇带狗进去了。因为是部队里的,座位都是安排在一起,韩景宇这次巧的很,跟刘孜锦坐在一起。
刘孜锦看着韩景宇拎了一个包过来,瞥过眼装作没看到。他还在怄气。
韩景宇看也不看他,把包放到桌子上坐了下来。
刘孜锦盯着窗户,好像是在看窗外的景色一样。
权匀坐在前面,路寒祁坐在斜对面,没一个开口说话的,这一节车厢里都安静的很,不像后面的一节车厢,吵嚷的简直不成样子。那只狗缩在韩景宇脚边儿,尾巴一甩一甩的打着桌子腿。韩景宇知道这只狗不喜欢呆在火车上,甩尾巴就是不舒服的表现,就伸手安抚似的揉了揉狗脖子。
“呼噜噜——”仰着脖子任由韩景宇揉搓的狗这下子安分了,尾巴乖乖的拖到了地上。
车厢的开始播放广播。坐着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那么嘈杂的声音,一个个把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手机打开,插上耳机,百无聊赖的听着里面的歌曲。刘孜锦早就把耳机带上了,他坐在窗户边儿上,军装里雪白的内衬从没扣上的军纪扣里露了出来,更显出他脖颈修长。黑色的耳机线从他的脸颊垂落下来,连接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他的手机旁边就是他的一双手,那应该是他身体上最符合那张脸的部分了,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显得很无力,但是一旦被这双手抓住,就知道那皮肤下包裹的每一寸指骨蕴含着多么激烈的力量。
韩景宇直起身来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手,视线一晃就滑开了。
列车行驶,平稳的不是看到窗外开始飞速移动的景物,你根本想像不到自己是坐在这样一个迅速运动的物体上。刘孜锦还是看着窗户外面,也只有到太阳光从车窗上折射过去的时候,旁边的人才能看见那窗户上映着的,一闪而逝的韩景宇的侧脸。
韩景宇有点晕车,闭着眼靠在后面睡觉,那只狗睡在他的脚下。安静的不得了。
坐在斜对面的路寒祁转头望了他一眼,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从韩景宇的身上滑开了。
韩景宇是睡迷糊了,靠在座椅上,一睡就到了下午。有列车员过来卖盒饭,刘孜锦动也不动一下,他知道韩景宇有胃病,挨饿了胃就难受,但是他就是觉得看不过他这个样子,他是在看外面的风景,但是不自觉的,眼睛就会看到那车窗上韩景宇一闪而逝的侧脸。那侧脸太沉静了,叫被搅乱了心绪的他不舒服的很。
卖盒饭的列车员来来回回两趟,在这样一群穿军装的年轻人面前,他连高声叫卖的胆量都没有。静悄悄的两趟走过去,就没有再来了。
刘孜锦也没买,他不是像才来的时候嫌弃吃食,只是他觉得吃不进去,就这么抱着胳膊端坐着,韩景宇在他对面,歪着头靠在座椅上,他眼睛像是没看他,却又像是盯着他。
外面的太阳渐渐强烈起来,窗户边上的帘子也没拉,那样刺眼的阳光落在韩景宇的脸上,竟惊扰的他醒了过来。
刘孜锦在他睁开眼的同时又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窗户外面已经稀稀疏疏有了一些平房,有的更旧一些的院子里还有袅袅的炊烟。
韩景宇一醒来,下意识的就抬手遮了遮眼。其实刘孜锦也不必躲得那么狠,韩景宇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从一上车开始就在睡,现在已经下下午两点多了,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儿,韩景宇好不容易被调整过来的进食时间又被打乱了,下意识的就伸手按了按胃的地方,嘴唇抿着,另一只手扶着椅子调整了一下坐姿。
刘孜锦知道他现在难受,有胃病的人一饿就受不了。连韩景宇那么强撑的人,都因为生活规律陡然被打断而难受的不行,垂着眼,眉头舒展着,只有嘴唇抿的紧紧的。
刘孜锦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总觉得对面那人的脸色,好像苍白了那么一些。韩景宇这个模样,引得斜对面的路寒祁也望过来了一些,路寒祁眉头拧着。刘孜锦看见他这个模样觉得好笑,刚才他也没有叫醒他啊。明明这个人有胃病,是他们两个都知道的。
韩景宇的身子往前弓了弓,那个姿势正好压住绞痛的胃。他脚边的狗因为他的动作也动了动。
刘孜锦心里有点解气,就好像这样就能惩罚这人对他的不理不睬一样。但是慢慢的,随着韩景宇越来越弯的身子,刘孜锦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这个时候他还一声不吭,弯着腰,抿的紧紧的嘴巴已经张开了,好像在喘息。但是那喘息都没有声音。
刘孜锦有些烦躁的把包翻了下来,他包里还有才来这里的时候家人塞的东西,笔记本电脑,钱,□□,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吃的。韩景宇听到刘孜锦这边发出的响动,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刘孜锦烦躁的脸色。
没有找到吃的东西的刘孜锦又把包扔回了桌子上,好像丢一件垃圾。里面的东西在现在都没有用,不是垃圾是什么?
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很久,韩景宇才感觉到胃里的绞痛缓解了一点,直起身靠在椅背上。
路寒祁买了盒饭,放在桌子上碰都没碰一下,早就冷了,他手在盒饭上摸了几下,最后都还是收回手来。
后面突然走来一个人,一只手按在韩景宇的肩膀上。
韩景宇抬头一看,是钟源。
作者有话要说: 韩景宇(扶额):我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蠢作者:口胡,傻白甜的小说才不会出现虐的镜头呢哼
☆、挑破
“跟我过来一下。”钟源的手按在韩景宇的肩膀上,神情隐隐的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