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宇舔舔嘴唇,眯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彭耀:“元旦假期,你变了很多,如果我不是那样了解你,只怕要怀疑你的身体里,藏着一个穿越来的灵魂。”
彭耀已经走进房间,他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人的身份突然发生改变以后,很多事也不可以像过去一样率性而为。如果没有去年的昂雅事件,秦家上任家主的沉冤不知何时才能昭雪,你说我等得了三十年么?”
苏朝宇其实已经从江扬那里听说了彭耀可能是下一任朱雀王的传言,可是就算彭耀是下一任的布津皇帝,他想揍他的时候,也只有更顺手而已。所以海蓝色头发的上校几步冲上去,拽着彭耀的领子怒喝:“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命是谁换来的!”
彭耀近距离的凝视苏朝宇,笑容可掬:“当然,亲爱的朝宇,我还欠你一幅画,自然会处处留心。”
苏朝宇只有放开他,心中却隐约不安,当下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喂,暮宇,我有事要叫你帮忙……”
第二天其实只是这场大型拍卖会的贵宾预展,主办方请来的都是布津帝国最有权势又最懂风雅的人,上百件拍品无不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而每一件拍品旁边,都无一例外地站着一名轻衫薄裳的妙龄女子,每个人不仅仅是眉目如画身材婀娜,更对艺术及收藏品颇多了解,决不媚俗。厅堂华美,红酒香醇,琵琶与古琴乐音袅袅,何况还有如许多的解语花陪伴左右,怎么会有人不沉醉其间?
可是彭耀显然是特例,他穿着最得体的礼服,端着半杯红酒,似乎随意地赏玩着那些艺术品,可是他视线却常常落在一个穿白色礼服的年轻人身上。秦月朗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能跟每个人都自如地聊上好几分钟,好些贵妇淑女看他的眼神都是掩饰不住的爱慕,可是他却只当是没看见,苏朝宇找机会凑到他身边,秦月朗压低声音笑眯眯地说:“四大法王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卓雍转了一圈离去,现在这里还留着两个半,你看那边那个被三四个美女簇拥着的小老头就是玄武王乔洛麟,布津的商务部、海关、对外贸易促进会等处,多的是他的人,这回迪卡斯的开发案,他一定掺了一脚。”
苏朝宇用目光指那白衣的年轻人,几乎不动唇地说:“那个一定是青龙王郁无忧了?我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年轻。”
秦月朗笑笑:“是,比我还小三岁,只有他真心实意在看那些艺术品,别人大多不过是算计能卖多少钱,能换几块地皮而已。”
“看来他与乔王的关系,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苏朝宇从开始一直盯着郁无忧,他发现那两人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甚至连一个默契的眼神都没有。
秦月朗还是笑得很迷人:“当然,郁王怎么能看上老乌龟那样的俗人,可惜涉及利益,他就没法那么清高了。”
守株待兔
这时候他们俩发现彭耀忽然迎着郁无忧走了过去,路过乔洛麟面前的时候,彭耀礼貌地欠了欠身,可是乔洛麟却非常倨傲,几乎像没瞧见他一样,只侧头专心去看玻璃格子里一只俏色的水胆玛瑙摆件。
一曲终了,郁无忧忽然放弃了那只他一直研究的剔红嵌螺钿漆盒,忽然向乐师那边走过去,似乎要跟他们讨论音律。彭耀扑了个空,可是看来他并不着急,随意跟身边应过来的少女聊着天,一直通过玻璃格子的反光,观察着郁无忧的一举一动。
真是累心,苏朝宇觉得这种场合简直是折磨,他一面要盯着彭耀身边所有的可疑人等,一面又要装出很优雅的样子来,不能失礼。他天生俊美,又是宴会上的新面孔,一会儿功夫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几个女孩子都躲在她们的扇子后面悄悄议论着“那个英俊的高个子”,苏朝宇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微笑,她们就像那些工薪家庭养出来的高中生一样,不自觉地红着脸低下头去。
郁无忧跟他的助手吩咐了几句什么,接着他就优雅地与相熟的女士们告辞离开,彭耀始终没机会跟他说话,可是他却注意到,郁无忧临走前,乔洛麟似乎无意地跟他擦肩而过,那双精亮如狐的眼睛似有深意,郁无忧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乔洛麟也大摇大摆地告辞离开,他几乎前脚一出门,彭耀就悄悄给苏朝宇比了个“撤”的手势,秦月朗作个手势表示他殿后,苏朝宇便大步跟了出去,彭耀的汽车里仍然没有保镖或者司机,苏朝宇坐上驾驶席,然后问:“去哪儿?”
彭耀指了指路口那辆漂亮的天青色轿车:“那是郁无忧的车,他和乔洛麟那个老家伙,一定有什么阴谋。”
苏朝宇不动,他侧过身瞧着彭耀:“他们俩无论有什么阴谋,也没必要在这样的场合交流,我们这样跟过去,实在不妥,何况郁王十五分钟前已经离开会场,怎么会到现在才上车离开?”
“你怎么跟江扬一样婆婆妈妈,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彭耀急了,看样子要闯过来自己开车,“法王的排场大,规矩多,更衣室搞上半个小时都不稀奇,现在出来刚刚正常。而且他走的路不对……喂,你到底追不追!”
苏朝宇没办法,只得先发动了汽车,小心翼翼地跟在郁无忧的车后面,彭耀接着说:“贵族都住在西北区,可是他这车,却是往东南区走的。我自然知道他们或许是要引我上当,可是如果不闻一下他们的钩子,舔舔他们的饵料,又让我到哪儿去找线索?”
说话间,郁无忧的车果然开出了商业区,穿过狭窄的金融街,绕过中央公园,向东南区驶去。彭耀接了个电话,眼睛又亮了,告诉苏朝宇说:“东南区的古董街,乔洛麟已经到了。”
苏朝宇的直觉告诉他前面有危险,可是他又太确定以彭耀的脾气,他怎样反对都不会有效,他又偏偏不能放彭耀一个人涉险,所以干脆一句也不劝,只是说:“我叫秦月朗通知元帅府亲卫队待命,你不反对吧?”
彭耀瞪了他一眼,他亦了解苏朝宇的性格,知道如果不答应,苏朝宇没准就要立刻下车跟他打一架,别说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赢了,大概也没力气再去作侦探了,所以他点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让他们远点,不要打草惊蛇。”
东南区就在眼前,他们看着郁无忧的车驶入古董街,然后停在一家看起来非常破落又非常神秘的店门口,门口悬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郭记骨董旧货行”。郁无忧非常低调地走进去,身边只带了一个助理。接着,另一辆漆黑的轿车从街的另一头开进来,亦停在郭记的门口。一个精瘦的戴墨镜的小老头在两名彪形大汉的簇拥下,飞快地走进店里,果然是十分可疑。
苏朝宇从放在副座上的提包里抽出一顶软帽戴上,遮住了那头耀眼的海蓝色短发,这当他戴墨镜的时候,有个穿制服的保全人员敲了敲车窗,非常有礼貌地说:“先生,这里禁止停车,停车场在那边。”
苏朝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左拐五十米,是一栋14层的商厦,上面挂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大型广告牌,下面果然有个简易停车场,从那个角度监视这家店面的话,视野十分好,而且从这边看来,也十分不容易被发现。
彭耀当然也看出来了,于是点点头,那名保安殷勤地一路小跑跟着他们过去,指引他们停车入位,苏朝宇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他笑眯眯低声问:“一会儿结账的时候,能不要发票么,先生?”
苏朝宇点头,等他走远,彭耀才若有所思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倒不是,停车场的保安不给你发票的话,可以将你的停车费塞进自己的口袋,当然,你们这种少爷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苏朝宇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外面和风丽日,有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在广场上放风筝,虽然是冬天,女学生们穿得却仍然很少,格子短裙下面露出修长圆润的腿。苏朝宇一面观察着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一面懒洋洋地问:“本市最大的跳蚤市场和旧货古玩交易街,你以前来过?”
彭耀沉着脸“嗯”了一声,指指街角一家卖奶茶冰饮的小店说:“十年前,如果你知道暗号,你就可以在那家店里弄到很多违/禁的兴奋剂,比如k粉,比如摇头丸。”
苏朝宇侧头瞧着他笑:“我还以为你连烟都不抽。”
彭耀扬眉,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蔑:“哼,你以为我是江家那种娘娘腔的少爷么?”
苏朝宇看上去很严肃地摇头:“不,江家少爷的拳头比你硬多了,真的!”话音未落,他已经突然撞开车门逃出去,笑嘻嘻地躲开了彭耀的大拳头,说:“我去买瓶冰饮,你要不要带冰激凌?”
包袱
苏朝宇看上去很严肃地摇头:“不,江家少爷的拳头比你硬多了,真的!”话音未落,他已经突然撞开车门逃出去,笑嘻嘻地躲开了彭耀的大拳头,说:“我去买瓶冰饮,你要不要带冰激凌?”
彭耀气得磨牙,砰得推开车门跳出去揍人。苏朝宇还没来得及走开,闪转间只见那锃亮的车顶反出一个模糊的黑影,缭乱嘈杂的街头,苏朝宇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苏朝宇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直接一跃而起,狠狠扑倒了彭耀,死死抱着他往路的方向滚出七八米,脊背狠狠撞到铁围栏的同时,只听见一声巨响,停车场尘土飞扬,女人的尖叫几乎戳破耳膜。等尘埃落定的时候,那辆有精致火焰纹的朱雀王室轿车,竟然已经不见了。
停车的地方,一块巨大的钢制广告牌连同上面的霓虹灯箱、固定用的钢筋吊索一起砸了下来,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将那辆车毫不费力地压成了一团废铁。如果不是苏朝宇突发奇想跳出车去买冷饮而彭耀又恰巧追出来,如果不是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闪躲,那么现在,蓝头发的前陆战精英赛总冠军和未来的朱雀王殿下,就已经是两团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苏朝宇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彭耀也骇得脸色煞白,但两个人毕竟是经过无数生死的铁血军人,此刻仍然可以保持冷静。彭耀轻笑:“这包袱真漂亮,可是我们的运气够好。”
苏朝宇凝重地点点头:“只怕是连环计,这个街区背山面海,没有接应,我们或许出不去……”
仿佛是为了验证苏朝宇的料事如神,街角银光一闪,苏朝宇和彭耀同时警惕起来,闪到一辆停着的轿车后面,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连发四枚子弹,射碎了停车场的数块地砖。
苏朝宇已经扯着彭耀闪转腾挪地撤入旁边的一条小巷,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身上的礼服,为了它,他们不得不把佩枪和手机全都放在车上的挎包里,两个帝国枪法水准名列前茅的人,口袋里居然都只有一条手绢!
阳光灿烂,天空中已经没有了风筝,停车场附近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刺杀者一定正在其间。也许就是那个笑眯眯的保安,也许就是某个穿超短裙高腰靴的少女,甚至是牵着幼子的少妇或者拄拐杖的老翁,苏朝宇和彭耀紧紧贴着砖墙,感觉到杀气一丝一丝地逼近。
仿佛有一张网,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小巷里多是民居,只有一家很小的铺子,招牌已经褪色,门板上都是灰,甚至一个伙计也没有,只有一只很胖的三花猫卧在门口晒太阳,外面惊天动地,它居然动都没有动过。
苏朝宇抬头看了看巷口的街牌,忽然扯着彭耀就往里走,彭耀已经听见了两面夹击的脚步声,悄声说:“怕是陷阱……”
苏朝宇一言不发,直接闯进了那家铺子,顺手带上了门。房里光线晦暗,十多平米的店面里林林总总摆满了各式的相机和脚架,老板懒洋洋地坐在高高的木柜台后面,仍然专心致志地拆修一台老式的双反相机。
苏朝宇冲到柜台前,老板才抬起头来,透过一双圆圆的玻璃镜片观察着来人,彭耀知道他们俩现在满身尘土,多有擦伤,看上去一定像是强盗,可是如果老板喊起来,那么一定就会惊动外面的杀手,后果,不堪想象。
可是老板只是专心地看着苏朝宇,苏朝宇飞快地扯掉墨镜和帽子,从领子里扯出一件挂饰来晃了一下,低声说:“是我,外面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