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凭你们还嫩得满身绒毛!”凌易凶巴巴地瞪了儿子一眼,是货真价实的警告,“江扬也一样。你们不是那些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知道什么是失败和痛苦,就更该惜取眼前。近些年的日子不会好过,你们——”他指指面前的保密线,凌寒和林砚臣两个乖乖过来立正,“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必须伴随一个条件,不要自私,至少在近五年内考虑全局利益再做决断。”
林砚臣老老实实说:“是,长官。”
凌易看凌寒,凌寒撇嘴:“嗯,我知道了。”
“如果你们五年内分手了,很好,”凌易笑得十分无良,仿佛这是一个很快乐的设想,“省下一大笔办婚礼的钱。”
凌寒皮笑肉不笑地做狰狞状哼笑了两声,伸手:“拿来吧。”
凌易先把装着绘图板的盒子递给林砚臣,才拎了看起来空的那只给儿子,凌寒愤愤地直接开始拆卸撕扯:“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老了就老了吧,无聊起来还这么有劲儿……”嘴上说着,却也爱这种解密的快感,掀开盒底夹层,果然发现了国安部标准牛皮纸小号信封一个,林砚臣凑过来看,凌寒兴奋地拆开,顿时两眼寒光:“我们刚才已经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国安部长淡定地微笑:“反正这套滑翔机景区情侣vip票加后天晚上的飞机票是别人贿赂我我不要的,你要是也不要,那就放在这里。”凌寒用口型说“老头我恨你”,拉着林砚臣就去退自己刚买的明天的机票,门开了又关上,吵吵闹闹的书房终于恢复常态。
拿起被儿子的屁股蹂躏过的发言稿,凌易仔细抚平边角,却忍不住微笑:有儿子的感觉很幸福,很好。
初战告捷
江扬决定跟彭耀谈一次,单独的。副官程亦涵愁苦地看着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把酒红色mw从地库里开出来,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窗:“下官以为,按您的级别,哪怕在自己的基地里,也应该带上司机副官和护卫队。”
江扬换了条卡其色的工装裤配宽条纹的吊裤带,同色系的衬衫敞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穿低帮的牛皮靴,看上去绝似广袤荒原里的野生动物摄像师。
“不用。”江扬摇下车窗,拉下遮阳镜,敲了个响指说,“我们的小狼很有绅士风度,何况我又不是过去示威的。”
“叫苏朝宇少校过来?”程亦涵布下一个充满了粉红色小花朵的陷阱,“正好是周末,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停下来观赏西北部的那个小瀑布。”
江扬笑起来:“周一指挥中心有卫生检查,他们突击呢,队长不能偷懒,大概能有空回来吃顿饭就不错了。好了,我尽量晚饭前回来。”
程亦涵知道再劝也没有,只得叹口气说:“下官只有一个请求——如果需要喝酒,请务必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江扬含笑点头,勤务兵已经打开了官舍的铁闸门,酒红色mw优雅地转了个弯,就消失在了私家路的尽头。
江扬在午后四点到达了距离指挥中心超过2小时车程的狼牙师部所在地,哨兵不仅一丝不苟地验查了他的军官证,甚至还特意给师部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验证预约,江扬对这种明显违反级层礼节的事情视而不见,反而笑眯眯地跟哨兵聊了几句闲话。
彭耀据说除了他的法王外公以外,谁的帐也不买,甚至有当众顶撞他的父亲、时任第四军军长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彭燕戎上将的纪录。因此对于彭耀没有按规定列队迎接的事情,江扬早有预料,而且为了避免彼此尴尬,他甚至连军服都没有穿。
片刻之后,通往大门的道路上忽然卷起一阵滚滚的烟尘,同时有巨大的马达声传来,江扬眯起眼睛,只见一辆狼牙标志性的黑色越野大吉普从远处开了过来,照例以一种彪悍的风格停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哨位上的四个年轻的哨兵立刻立正敬礼,神情恭敬。
吉普车的车顶上画了狰狞的狼头,狼眼的位置装了两只大功率的夜间照明灯,尖尖的犬齿插在挡风玻璃的两侧,连门把手都绘成狼爪的模样,整辆车看上去就像是披了张硕大的狼皮。
披着狼皮的……貌似也不一定是羊。江扬想,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但是里面并没有像电影中那样嗖嗖地跳下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午后最热的时候,沙尘正慢慢落下,两侧绿化带中有金黄色的花朵随风摇曳,一只黑色高腰军靴踏出车子,然后是线条完美挺直的小腿,蜜色的肌肤在金色的骄阳中闪闪发光,她以一种巨星天后走红地毯时才有的优雅姿态下车,鲜红色的头发比盛夏的美人蕉还耀眼。
彭耀最得力的副官徐雅慧少校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今天穿着黑色迷彩背带短裤和同款的无袖t恤,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都鲜活迷人,像是一只狂野而美丽的豹子,又像是一颗熠熠生光的黑珍珠。
江扬在宋月送交的报告里多次看到过这位今年刚满33岁的女少校名字和照片,他知道那是一个能力强悍言语犀利的美人,狼牙所有人都爱她又怕她,只要见到她都必须要恭维她的美貌。
徐雅慧踏着袅娜的步子走到江扬面前,两个人都没有穿军服,她优雅地伸出右手,江扬立刻很有绅士风度地轻轻握了她的指尖,说:“您比照片上更美丽,徐少校。”
徐雅慧如猫般迷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很失望地长长叹了口气说:“彭师说,如果您的第一句话不是赞我够正,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拉着您去训练场,相信那里的太阳足够将您烤成一张,长官。”
江扬微笑,说:“您绝对值得,真的。”
徐雅慧忽然踮起脚尖,左手伸出,目光却在江扬没配衔的肩膀上一溜,江扬识破对方实际上是想摸自己的头,这令他相当的……惊异。徐雅慧保持这个动作,颇为认真地说:“对不起长官,我真的很想摸您的头。”
江扬忍不住笑出声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回答:“如果您能立刻带我去见彭少将,我可以接受。”
徐雅慧立刻很开心地揉了揉江扬琥珀色的小卷毛,欢乐地回答:“没问题,但是您最好把车留在门口的车库里,这是我们的传统。”
江扬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说完拉开车门拎出一只黑色的运动背包,拔下车钥匙扔给徐雅慧,后者敏捷地伸手接住,转着钥匙圈笑眯眯地问:“有机密吗,长官?”
“私人座驾。”江扬指了指驾驶台上亲亲热热偎在一起的q版软陶泥偶,左边的是琥珀色,右边的是海蓝色,并肩捧着一颗粉红色的桃心,“妹妹送的礼物,小心点。”
徐雅慧吹了个口哨,把钥匙交给旁边的一个哨兵,后者立刻钻到江扬的车里,并且把车一溜烟的开走了。徐雅慧对滚滚沙尘视而不见,袅娜地走回吉普车旁边,手臂像车展上的模特那样搭在车窗上,笑容可掬地说:“请长官上车。”
披着狼皮的吉普车照例开得非常疯狂,徐美人一点也不试图维持淑女风格,虽然她的车里挂了不少零七八碎的饰品,甚至还有全家福——她身边站着温文尔雅的律师丈夫,她搂着两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
江扬事先就知道彭耀的大美人副官并没有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和她的指挥官有任何暧昧关系。事实上,徐雅慧比彭耀大12岁,母亲是朱雀王妃的远方表妹,父亲是第四军的中层军官。彭耀入住朱雀王城堡的那年,她正好回去过暑假,泼辣的性格、锋利的言辞以及淘气的个性使她荣登小彭耀最喜欢的人物榜第二位(毫无疑问的,第一位是他的外公)。后来她读了军校,专门研究枪械武器,研究生毕业时的设计作品得过领域内的最高荣誉的金蔷薇奖。徐雅慧爱死了那枚奖章,因为“无论是形状还是样式,都完美的适合我最喜欢的t恤衫,你知道,前几天它不小心被我刮了个洞”。
彭耀从军的那年,徐雅慧嫁给了朱雀王裴坤山的法务顾问之一,接连生下两个可爱的女儿以后,她还是决定回到一线的战斗部队去。在彭耀接任狼牙师长之前,她一直是突击师的副总装备工程师,直到一年前,她才兼任了彭耀的副官。
徐雅慧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不过江扬毕竟是开战斗机的人,他手下也曾经有过喜欢把车子开得像跳摇滚舞的司机,因此坐得岿然不动,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美人聊天,沿途碰到三五没有训练的官兵,无一例外地要对他们吹口哨。
彭耀并不在他有空调和落地窗的大办公室里,徐雅慧直接把车子开进训练场。这里还没有真正的建设完工,四周的绿化树稀稀落落,在边城烈日的炙烤下,个个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训练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他们全副武装,正背着数十公斤的标准负重进行短途障碍极限接力赛。没有主席台,彭耀站在一个暂时没派上用场的原木障碍上,时不时挥拳高声咒骂嘲讽着那些无法完成障碍或者体力不支减慢速度的士兵。
徐雅慧一脚跺在刹车上,从车底座下拽出一支鲜红色的扩音器,摇下车窗吼道:“都没吃饭吗,有没有带种的给我看看!”说完猛打方向盘,车子立刻转了个圈,以狂野的姿势冲到赛道旁边,接着毫不犹豫地挂档踩油门,那些本已经耗尽体力的士兵们开始狂奔,就算追不上美人的车子也绝不能让她看轻,就在徐雅慧把再次打轮把车子横在赛道终点线上的时候,三个最勇敢最强悍的狼牙特种兵已经冲到近前,身体已经撑不住快软了,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她的车前盖拍得山响。
徐雅慧跳下车,依次狠拍他仨的钢盔,身子前俯凑过去响亮地说:“小伙子好样的!”他们立刻都羞红了脸,傻乎乎地软在她保险杠上一个劲儿的只知道笑。出身贵族世家的江扬不是不知道彭家传统的彪悍风格的,但是live版仍然比任何语言描述都来得震撼——在带兵这件事上,彭耀显然秉承着狼牙强者生弱者死的传统信仰,这使他们在数百年间长盛不衰,到现在为止,都是布津军界响当当的硬汉子、王者之师。
彭耀已经从原木障碍上跳下来,他穿着野战迷彩长裤和战靴,无袖迷彩t恤前后都湿透了,亮晶晶的汗珠顺着额前的短发往下流。这个人一面走一面轻而易举地翻越那些比别的部队更高的原木障碍,爬上更高的绳网,跃过更宽的沙沟,把所有沿途掉队的士兵都踢了一脚骂了若干句,终于到了徐雅慧的车前面,赞许地瞧着那三个软了的兵,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一人一棵摔过去:“一边挺着去,车上有贵宾!”
小兵不怕死地叼着烟含混地吼:“就算是首都的元帅基地的指挥官,雅慧姐一句话,咱照样灭了他!”所有的兵都跟着起哄,彭耀笑得愈发灿烂,一脚踹过去意在表示赞美,小兵们早互相拖着跳到旁边去了,却还挤眉弄眼假装被踢得痛彻心肺。
江扬透过被遮阳膜覆盖着的茶色车窗看着这一切,老实说,场面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如果他等着彭耀来打开车门等他下车,那么很显然,狼牙所有的官兵就会立刻认为他们的师长更强悍,而指挥官本人,只是个靠父辈庇护的纨绔子弟。
彭耀彪悍地晃过来,湿透的无袖t使他健硕的身体上,每块肌肉都线条分明,江扬却比他更快地撞开车门,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冲到徐雅慧身边,并且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甚至像电影里那样,360度的转了个圈。
狼牙的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徐雅慧也吓了一跳,彭耀站着不动,江扬充分发挥他精湛的演技,盯着徐雅慧迷人的黑眼睛,用一种优雅而充满蛊惑的调情似的音调对她说:“你要灭了我吗,美丽的雅慧姐?”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雅慧不肯勾江扬的脖子,鲜红的头发垂着,看起来像是艳阳下的火瀑布,她用余光跟彭耀交换了一下意见,盯着江扬点了点头,用同样迷人而魅惑的语调说:“好呀。”举起的右手横向一划,她笑靥如花地呵斥他们的士兵:“来呀,给我灭了他!”
每个人现在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帝国军界的另一个传奇将领、基地最高指挥官江扬中将了,但是彭耀始终不说话,勾起嘴角看着。于是一个精悍的年轻人第一个冲上去,一拳直砸江扬面门。
江扬侧向一闪,左腿横踹的同时右脚腾空,在小兵以为闪开的时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另外两个人在大家嘲笑第一个人没用的时候已经一左一右地冲了上来,江扬身子刚刚落地已经听见后面风声,左脚精准地踢上对方的迎面骨,右边的那个拳头已经几乎砸到肩胛,他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扭腰,整个人急退两步,对方眼见必中的竭力一拳打空,身子不免有些趔趄,江扬旋身一个肘拐撞在对方喉结上,两成力道一顶,这个小兵立刻倒在旁边,通红着脸咳了数声才喘匀气。
彭耀悄悄挥手,四个士兵会意,两个从正面进攻,两个在后方埋伏。此时太阳已经不在正午,江扬一脚踹翻面前人的时候从车窗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后面的那个,他有意装糊涂,由着对方接近到攻击范围,一拳砸下的时候才下腰闪开,那个小兵收力不及,一拳砸碎了吉普车的防弹玻璃,糖状碎片以一种礼花般的盛放姿态铺了满地,弄得小兵看起来非常狼狈。江扬已经插个空踩着保险杠翻上吉普车,一只脚踩在狼头上,气势恢宏地鸟瞰众生。怀里的徐雅慧已经被刚才一连串的惊险迅捷的动作震住了,下意识地勾住了江扬脖子,此时正恨恨地呵斥小兵:“没用的东西,罚你替我洗两个月的车!”
彭耀作了个“停”的手势,目光灼灼地瞪了江扬踩着狼头的靴子一眼,表面上不露声色:“指挥官果然名不虚传,漂亮!”说着转头呵斥带兵的连长:“记住他的招式了吗?带你的人给我演练到烂熟!现在,滚着去!”连长忙大声答应了就去整队,彭耀扬起下巴,勾起嘴角:“您是不是可以下来,并且把我的副官放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