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晋东王妃居然还有这份义气,纳兰君让怀疑犹自未释,淡淡道:“朕不记得曾宣召王爷义女入宫。”
“这……”晋东王夫妇张口结舌,无法自圆其说,君珂倒是不急不忙,紧紧贴在皇后身边——反正都逼到这地步了,那就借皇后一用吧,不过她刚和老公吵了一架,纳兰君让不会气头上不管她的死活吧?
想来是不会的,韦皇后代表公卿势力,对于重视朝局平衡和江山社稷高于一切的纳兰君让来说,他不会让任何不利因素,在自己的宫廷和国土上迸出火星的。
纳兰君让瞥了君珂一眼,微微斜身,手指一动,一个召唤侍卫的秘密手势。君珂看在眼底,立即一把抄住皇后腕脉。
偏偏韦皇后也一直紧张地盯着纳兰君让,她是知道这个手势的,一见之下没想到纳兰君让是防备君珂,还以为是针对自己,而君珂手一抄,她一惊,又误会君珂其实是纳兰君让的人,要先擒下她,恐惧之下抬手就对君珂挠了一把,“本宫也是你碰得的,让开!”
君珂偏头一躲,手指在半空中柔曼地兜了一个圈,韦皇后的指尖在触及她鬓角的刹那软下,稳稳地依旧落在她掌中。
但她几缕发丝被韦皇后尖尖的珐琅镶玛瑙护甲挑起,连带薄薄面具边沿也被挑开,看起来像是额侧的皱纹,这点起伏极其细微,但已经落在了发现不对及时掠来的纳兰君让眼中。
纳兰君让一惊。
面具!
“你是谁!”他出手如劈风,一掌抓向君珂面门。
君珂此时正将皇后钳制在手,拉了他就向后退,感觉到劈面的风,立即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纳兰君让却手掌忽然横削而上,顺着她颌下一撩。
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迎指而起,在头顶天窗笼罩的光柱之下,一舞。
面具离脸那一刻,君珂下意识抬袖捂脸,随即却一声长叹,放下衣袖。
既已当面,何必遮掩?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呼吸细如游丝,被紧张的气氛曳断。
纳兰君让怔在当地,韦皇后满脸惊容,死死盯着君珂,晋东王夫妇茫然不知所以,看看帝后,再看看君珂。
半晌呛啷一声,惊得几个人都颤了颤,纳兰君让手中的长剑落了下来,黄金吞口撞上青石地面,碎屑纷飞。
“你……你……你怎么会……”大燕沉稳庄肃的帝王,此刻茫然如在梦中,竟不能出语完整。
“你……你是……”韦皇后不顾自己被掐住的脉门,惊愕地盯着君珂,面前的女子看来双十年华,皎然如雪,鼻尖薄薄如玉珠,一双眸子看人时,偶有金光一闪。
那般眸中异像,看着叫人凛然,然而她眼神却又温和,那般凌厉而悲悯同存,交织成独特的魅力。
韦皇后没见过君珂,但对于君珂长相描述,听也听腻了,此刻看看君珂,再看看自己夫君,看看君珂尴尬无奈的神情,再看看纳兰君让激动凄凉的眼眸,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是你!是你!君珂!”
君珂吸吸鼻子,苦笑一下。
晋东王夫妇早已呆了,再没想到路途所收的义女,竟然还有一副真面目,真面目竟然还是尧国皇后,这倒确实是贵人了,但贵到国外去了。
“君珂!”韦芷激动地嚷了几声,忽然安静下来,出神半晌,眼底浮现绝望之色,幽幽道,“你果然来了,你来和陛下……私会吗?”她斜盯着君珂死死掐住她脉门的手,凄凉地道,“你需要我给你让这个位置吗?那就拿去吧。”
这叫从何说起?君珂尴尬地笑了几声,也不敢看对面纳兰君让,轻轻道:“君珂重游故地,无意打扰,现在也不过想自保而已,只盼皇后娘娘送我出宫便好……”
“别来这么多有的没的。”韦芷根本无心听她解释,冷冷一笑道,“难怪如此对我,原来旧人回首,破镜重圆。君皇后……你休得花言巧语,你堂堂敌国之后,如果不是私下有协议,他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如何敢入燕,敢孤身入燕宫?如今这凤藻宫,多了一个人,我识相,我给你们让位……”说完眼一闭,牙关狠狠一咬——
“不可——”
“韦芷!”
君珂惊呼在前,她就在韦皇后身侧,关注她一举一动,眼看这刚烈而绝望的少女,赫然要嚼舌自裁,惊得不顾一切,伸手往她嘴里一塞。
咯地一声牙齿狠狠撞上手背,尖利入骨,君珂痛得脸一皱——玩真的呀?这力道猪舌头也能咬碎了!
纳兰君让惊呼此时才到,他看到君珂如在梦中,茫然未及回神,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震惊之下快步上前。
忽然身后有人笑道:“她是来和我私会的,韦皇后您实在想多了。”
那人笑着,看似不急不忙其实很快地走来,所经之处,呆在当地的晋东王夫妇砰然倒地,那人悠然从两人身上跨过,一弯身捡起地上纳兰君让掉落的长剑,稳步上前,轻轻巧巧刺向正背对他的纳兰君让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