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千里跋涉远归的游子,宁可被逐家门,无处可去,城外风餐露宿,也坚决不再背叛她。
这样生死交托,永不相负的情感。
马上民族,多是热血汉子,一霎的震撼静默之后,便是海啸一般的声浪。
“好!好汉子!够担当!”
“阿弥陀佛。”净尘忽然开口,“此事君统领之前曾和老衲提起,昭德寺可以担保,云雷军确实无辜。”
德高望重的净尘开口,百姓更加信服,呼喊声热烈。
君珂微笑起身,忽然一挥手。
众人一静,随即听见远处响起群马奔驰之声。
回头看去,地平线一片烟尘,黑压压的人头已经靠近,当先一展黑底金字大旗“云雷十三营”!
那两万左右的铁骑,狂卷而来,那么快的速度,阵型丝毫不乱,渐渐靠近,眼力好的人,已经看见最前面,一个清瘦的刀疤少年,昂着头,举着旗,眼神疑惑茫然,却又跳跃着希望。
刀疤少年,是当初舒平作乱时,最先表明对丑福既往不咎的那位,也正是他,在舒平死后,成为了云雷暂时的新首领,他叫姜辉。
姜辉今早醒来时,看见大批的队伍出城而去,心知他们是去看云雷最后的大比,他怔怔站在破旧的帐篷前,叹息一声。
自己这一生,怕是再也看不到云雷城的任何事了。
他们在云雷城外,已经露天居住了半年,眼看着这日子坚持下去也没有尽头,军中很多兄弟已经丧失希望,整日混个半饱,就蜷缩在帐篷里睡觉。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样下去,云雷军必垮,他已经在思考着,带兄弟们离开云雷,或者往更北的大荒泽而去,或者往南,前往南洋,重新博一席之地。
只是这一走,便真的是断根的浮萍飘零的叶,永无回归之日。
他因此一直犹豫,直到今早,两个士兵为一个完好的帐篷开始打架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
就在今天!
云雷大比一结束,城中人抽出空来,很可能就会对付他们。
奇迹不会出现!
他转身,一脸沉肃,正要吹响沉寂了半年的集合哨,忽然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肥得肚子拖出三层的幺鸡。
姜辉举着大旗,狂奔在前往东兰山的道路上,他激动而又惶惑,不敢相信即将到来的一切。
报信的尧羽卫告诉他,向北走,东兰山,一切重新开始。
如果不是幺鸡的存在,他会以为又是一场骗局。
远远地,便看见人山人海,半座云雷城的人,都聚集在东兰山脚下。
有些人已经开始回头,目光闪亮,对他们指指点点。
姜辉有点不安,下意识地放慢速度,他还记得当初被逐出云雷城的屈辱,也是这些人,纵马奔驰,一脸鄙弃地将自己逐出城门。
队伍在接近,十丈、五丈、三丈……姜辉掌心冒出了汗,悄悄握紧了自己的刀柄。
他身后所有的云雷军,也渴望期盼而又警惕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武器。
“哗啦。”
密密挡在前面的人群忽然一分,空出一道宽有十人通过的通道。
云雷军都一怔。
要从人群中通过?云雷人人都携带武器,万一是诈,瞬间便会陷入重围。
幺鸡忽然不耐烦地一甩尾巴,狠狠打在姜辉身下的马屁股上。
战马受惊,一声长嘶便冲了出去,姜辉想要勒马也来不及,直冲人群之中,其余战士只好也跟了上去。
人们立在两侧,伸出手来。
云雷军们心惊胆战地盯着他们的手,搁在自己武器上的手指紧张地痉挛。
迎面却都是宽容的笑,温暖的手掌,拍在了他们马身上。
“好小子!”
“兄弟,委屈你们啦!”
“回来就好。”
“有空给咱说说大燕什么模样啊,听说很繁华,心情好,咱们就一起去打大燕,占了他江山得了。”
诚恳而带着歉意的笑意,欢迎亲切的肢体语言,一路经过,纷纷让开的人群。
云雷军蒙了。
天上地下,忽然转变,谁也经不住这样巨大的落差。
人群如潮水涌开,辟出宽阔的大路,大路终于到了尽头,尽头有人在微笑等候。
云雷军一抬头,热泪盈眶。
他们定定立在原地,忽然便没有了动作,两万余人,安静如死。
四面云雷百姓也渐渐安静下来,面带微笑,看看这头和那头。
君珂深深呼吸,轻轻微笑,在高原分外高远蔚蓝的天空下,向着伴随她一路跌宕风雨,分分合合情感难言的那支军队,张开双臂。
我的云雷,欢迎归来!
“统领——”
两万余声激越的呼叫汇成一声,激起高原之上凶猛的飓风,感激和狂喜的泪水刹那飙飞,姜辉几乎踉跄地从马上扑下来,一个扑跪,膝盖在沙石地面上哧出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君珂身前。
直直长跪,惊喜注视,霍然合身拜下,一个响头,震彻高原。
“咚!”
酸楚和欢喜的情绪,卷过每个人的心头,当云雷百姓看见云雷军在君珂面前哭得像孩子一样时,他们也禁不住拭起了眼泪。
君珂眼底泪光隐隐,不住扶起那些拼命挤到她面前,想要和她说话的云雷军,从头到尾,只在絮絮地说,“好了好了,回来了回来了……”
云雷军热泪纵横,他们不是傻子,他们清楚云雷的复杂和倔强,正如他们之前也不断努力,但完全没有成果,可是统领回来了,不动声色,甘冒奇险,近乎神奇地让云雷为他们敞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