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傻眼。
这才真叫不着一语,胜过千言。
纳兰述握住君珂手指,笑:“小珂挠得就是舒服。”随即摸摸脸笑道:“咦,怎么没中毒呢?我这脸皮,难道还能厚得过诸位?”
说完哈哈一笑,看也不看众人紫涨的脸色一眼,牵了君珂先对安昌公主道:“长公主,您也知道了,这是陛下下令好生延请的神眼奇人君珂,她是我冀北人氏,由皇太孙殿下亲自携来燕京,还烦请公主代为向陛下引荐。”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很明显将找到君珂的功劳或者说举荐君珂的责任,同时分给了三个势力:冀北王府、安昌公主府、皇太孙。从此最起码在举荐君珂这件事上,这三家势力,都注定不能摆脱干系。好,固然同样落好;不好,却也都有一份责任。
安昌长公主和纳兰君让何等人物,自然听出这意思,安昌长公主暗骂纳兰述精怪,寥寥一句话便拖人下水,然而她和纳兰君让都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很清楚皇帝要人势在必得,举荐无过必然有功。略一想便笑道:“坏猴子,你总会找事给我。”
这便是应了。
纳兰君让默默抿了一口酒……寻找君珂原本是皇祖父下达给他的任务,人也等于是他找到的,但是如今一时疏忽,生生被纳兰述一刀横切抢了去功劳,功劳抢了,责任却还不容他不分担,这等奸诈用心,他却也只得咽了,今天的事情,其错本就在他自己,还谈什么计较?
他淡淡瞥一眼纳兰述背影,眼神里也涌现几分佩服,他已经认出纳兰述就是这段日子死追不舍的那位。难得这位如此势力,也不狂妄自大,他很清楚燕京水深冀北鞭长莫及,不将女人视为禁脔,甘愿将她推到别的靠山前……这份胸襟和气度,倒也少见。
他不语,也就是默认,众家公子哥原本还有几分不甘,此时见三家态度,才掂量出其中分量,顿时相顾失色。
冀北、皇太孙、安昌长公主。这三家可谓整个大燕最有势力和影响力的家族,如今一同和这少女扯上干系,表明态度,从此之后,除非她自己在御前获罪,燕京之内,谁敢轻易动她?
常世凌等几人本来一直在飞快转动眼珠,眼神里充满算计和衡量,此刻都悄悄向后挪,将身子慢慢缩起,以免不小心进入了皇太孙和冀北睿郡王视线里。
纳兰述却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收拾你们,也不会趁现在!
他脚跟一转,牵着君珂到了纳兰君让面前,微微一躬,笑道:“还没见过太孙殿下,殿下万安;还没谢过太孙殿下,体谅我千里送君珂的辛苦,半途把人给我截了带往燕京;更要谢过太孙殿下,带着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奇人赴燕京盛宴,戴镣、侍酒、比武、被冤、更兼赐断指之福、穿骨之恩。太孙德量,待人恩厚,当真我等不及。”
室内一阵静默,谁也没想到原来纳兰述和纳兰君让为了这个神眼女子,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过节,难怪纳兰述占尽上风犹自不肯放过,还要恶狠狠将纳兰君让讽刺一回。
纳兰君让铁青的脸色已经慢慢淡去,他看也不看纳兰述一眼,目光只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君珂。
君珂却突然对案头一朵白玉水仙发生兴趣。琢磨了整整一分钟。
纳兰君让收回目光,眼神微黯,随即便恢复如常,自斟了一杯酒,淡淡道:“承让。”
“……”
没完没了琢磨着水仙的君珂霍然转过眼光,眼神充满惊异……看不出来剖腹君斗嘴皮子也这么狠!真是一句抵千金……哟,我就抢了你纳兰述的人了咋样?我就把你的宝贝虐待了咋样?谁叫你自己没用看不住?
她转眼看纳兰述,纳兰述还是那样笑意如常,不生气也不说话,用一种亲密到肉麻的眼光看着纳兰君让,那眼神脉脉,充满慈爱温情,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幼子……君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尼玛,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另一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多年不见,太孙殿下还是这么寡言,还记得你小时候尿了裤子,不肯说,自己打算硬生生焐干,还是我不忍心,脱了条裤子与你换了……一晃这么多年了。”纳兰述的语气充满缅怀和沧桑,宛如七老八十的长辈正对着晚辈回忆他幼时的调皮事,全然不管,长辈今年才十八,而晚辈,也不过十九……
仿佛没看见纳兰君让又渐渐铁青的脸色,纳兰述笑吟吟道:“太孙殿下,你别的都没变,但是记性好像不如以前了,刚才我已经给你见过礼了,现在你不觉得,你忘记了一件事了吗?”
“……”
君珂突然觉得气压瞬间变低,流动的空气似乎缓了缓,空气中的各种因子似乎在碰撞,交击出闪电和火花,她抬眼看面前俩男人,一个笑意晏晏,那笑容坚决不变,仿佛用搓澡布也搓不下来;另一个眉峰渐凝,凝起的眉峰间似风雷渐聚沉云层叠,回旋着窒息和肃杀的威压,然而无论是笑还是肃,两个人的神情,都不曾因为对方改动一丝。
正如纳兰述真正要做的事,也永不会因为对方的杀气而改变。
这般凝望只是一霎,但旁观的君珂觉得仿佛漫长千年,千年之后,纳兰述面不改色伸出手,拇指翘起,指着自己鼻尖……
“来,叫叔。”
“……”
“纳兰君让叫王叔时的表情,真是一流写手也写不出来啊哈哈……”入夜,燕京城东一座府邸内,传来君珂的笑声,“我的天,难为他居然还真的叫得出,我还以为他会立即拔剑的……”